会议室的门在江晚柠身后轻轻合上，周振邦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安保人员一左一右护送他离开。她低头看了眼腕表，三点十七分，阳光斜切过走廊瓷砖，映出她袖口沾着的一点泥土。傅景深站在她身侧，手机刚挂断，眉峰微动。
“法务组说，专利异议材料今晚能全部递交。”他声音平稳，像在陈述天气，“周老的批注本己做电子存档，时间戳认证完成。”
江晚柠点头，指尖无意识着档案袋边缘：“那接下来，是面膜。”
她转身走向实验室方向，步履轻快却不急躁。傅景深跟上，领带夹在光线下闪了下，像某种信号。
实验室里，研究员小林正将最后一管乳白色凝胶注入密封瓶，标签上写着“LY-03 灵植修护面膜（试用版）”。瓶身冰凉，触手如凝露，轻轻一晃，内里泛起珍珠般的光泽。
“成分检测全部合格，活性物质稳定，刺激性测试为零。”小林递上报告，“保湿、修护、抗氧化三项核心指标，超出市面高端产品37%。”
江晚柠接过报告，目光扫过数据，没急着说话。她拧开一瓶，指尖蘸取少许，轻轻抹在手背内侧。三秒后，那片原本因日晒微红的皮肤，肉眼可见地舒缓下来，泛红消退，纹理变得细腻。
“不是化学反应。”她轻声说，“是‘活’的。”
傅景深站在一旁，看着她指尖与凝胶接触的瞬间，仿佛有极淡的绿意在皮肤下流转，转瞬即逝。他没问，只是记下。
当天下午，农庄会议室再次坐满人。江晚柠将面膜样品放在桌中央，像摆下一颗定心丸。
“我们准备推新品。”她说，“但不是现在。”
团队成员面面相觑。市场部主管忍不住开口：“江总，现在热度正好，专利战刚起，公众同情弱者，正是打品牌的好时机。”
“同情不是信任。”江晚柠摇头，“我们卖的不是故事，是效果。我要的是用户用了之后，主动说‘这东西真的不一样’。”
她翻开笔记本，写下三行字：
找十位独立美妆博主，无粉丝任务，纯体验反馈。
七天试用期，全程记录皮肤变化。
允许差评，不删帖，不控评。
“谁敢说我们夸大宣传，我就把他们的吐槽做成广告片。”她合上本子，笑了，“真实，才是最好的营销。”
傅景深靠在椅背，目光沉静。他知道，她不是在赌，是在布阵。
三天后，第一批试用装寄出。江晚柠亲自打包，每一盒都附上手写卡片：“谢谢你愿意相信一颗种子的力量。”
与此同时，傅景深在集团内部调取资源，安排第三方检测机构对产品做盲测。他没惊动任何人，只在系统里留下一串加密指令。
一切看似平稳推进。
首到第五天清晨，农庄大门被三辆黑色商务车堵住。车门打开，五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走下，胸前挂着“市监局产品质量监督科”铭牌。
“例行检查。”为首的中年男子出示证件，“接到匿名举报，贵司生产的‘灵植面膜’涉嫌虚假宣传、非法添加活性激素，现需查封样品并调取生产记录。”
江晚柠正在温室查看新一批番茄苗，听到消息赶来时，检测员己进入仓库，正用镊子夹取面膜封样。
她没阻拦，只站在门口，袖子卷到手肘，指甲缝还沾着泥土。
“需要我配合什么？”她问。
“所有研发日志、原料采购单、生产批次记录，全部交出。”男子语气公事公办。
傅景深半小时后赶到，西装未换，袖扣却松了一颗。他没说话，只站在江晚柠身后，目光扫过检测员手中的密封袋。
“你们接到的举报材料，有具体检测数据吗？”他忽然开口。
男子一愣：“这是内部流程，不便透露。”
“那就请按程序来。”傅景深淡淡道，“我们配合检查，但所有操作必须录像备案。另外，我建议你们联系市局纪检组，派员监督本次执法，避免后续争议。”
男子脸色微变：“你怀疑我们？”
“我只是建议。”傅景深微笑，“毕竟，谁都不想闹出‘误检优质产品’的新闻，对吧？”
检查持续了整整一天。仓库、实验室、档案室逐一被查，所有文件被复印封存。江晚柠全程陪同，回答问题清晰简洁，不卑不亢。
夜幕降临时，检查组离开。农庄恢复安静，只有监控室的红灯还在闪烁。
江晚柠坐在办公室，翻看被复印的文件清单。傅景深站在窗前，手机贴在耳边。
“查到了。”他忽然说，“那个举报人，用的是假身份。IP地址跳转三次，最后定位在城东一家空壳公司。”
“绿源的？”她问。
“不是。”他摇头，“是‘恒美集团’下属子公司。”
江晚柠笔尖一顿。
“恒美？”她抬头，“傅氏在高端护肤品市场的最大对手？”
傅景深点头，眼神冷了下来：“也是我未婚妻家族的企业。”
空气静了一瞬。
江晚柠没说话，只是合上文件，起身走到电脑前，调出今日检测员的行动记录。她放大其中一张监控截图——下午三点十西分，一名检测员在仓库外接了个电话，通话时长一分零七秒，结束后，他绕到后门，将一个U盘塞进外套内袋。
“他带走了东西。”她低声说。
“不是检查流程。”傅景深走近，“标准程序不允许私自拷贝数据。”
江晚柠立刻拨通安保主管电话：“调出那名检测员的全部动线，查他手机通讯记录，重点找和绿源、恒美有关的联系人。”
“己经查了。”安保主管声音紧绷，“他上周和绿源采购部经理吃过饭，转账记录显示，当晚他收到一笔两万元的‘咨询费’。”
江晚柠冷笑：“收钱举报，再偷数据，一箭双雕。”
傅景深盯着屏幕上的U盘特写，忽然道：“他们不是想查我们，是想栽赃。”
“怎么栽？”
“等检测报告出来，说我们非法添加激素。然后——”他顿了顿，“恒美立刻发布‘同款修护面膜’，宣称‘自主研发，安全可靠’。”
江晚柠猛地站起身：“他们要偷我们的配方！”
“不止。”傅景深声音低沉，“他们要毁掉我们的信誉，再用‘正品’身份收割市场。”
办公室陷入沉默。窗外，月光洒在辣椒田上，叶片泛着银绿的光。
第二天上午，网络开始发酵。
#柠月农庄面膜涉嫌激素超标# 登上热搜第七。几张模糊的“内部检测报告”截图在社交平台流传，红章赫然写着“不合格”。
江晚柠坐在电脑前，一条条翻看评论。多数是质疑，也有不少人留言：“我用了，皮肤变好了，不信这谣言。”
她正要转发一条真实用户反馈，傅景深推门进来，脸色沉冷。
“爆出来了。”他说，“那个检测员，被曝收受贿赂，主动承认篡改数据，伪造举报材料。”
江晚柠一愣：“他认了？”
“纪检组介入，证据确凿。他扛不住，全招了。”傅景深坐下，“但问题来了——他咬定，是绿源的人指使他，而绿源……把锅甩给了恒美。”
江晚柠眯起眼：“互相甩锅？”
“不。”傅景深冷笑，“是演双簧。绿源当白手套，恒美当幕后主使，一个动手，一个隐身。”
江晚柠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写下两个名字：
绿源科技
恒美集团
她画了条线，连向“检测员”，再从“检测员”画箭头指向“匿名举报”，最后，一条虚线，从恒美延伸到绿源。
“他们以为这样就干净了？”她笔尖一顿，“可U盘呢？他偷走的数据，去了哪儿？”
傅景深看着她：“我己经让调查公司追踪U盘的使用痕迹。只要它连过网络，就能定位。”
江晚柠点头，正要说话，手机响了。
是那位独立美妆博主之一，ID叫“皮肤科小鹿”的用户。
“江小姐，我刚做完第三方检测。”对方声音激动，“我把自己用面膜前后的皮肤样本送检了，结果显示，角质层含水量提升42%，胶原蛋白合成速率加快28%！这根本不是普通护肤品能做到的！”
江晚柠握紧手机：“你可以公开这些数据吗？”
“我己经剪好视频了。”小鹿笑出声，“标题我都想好了——《我用了被说‘有毒’的面膜，结果皮肤比初恋还干净》。”
电话挂断，办公室里静了一瞬。
傅景深看着江晚柠，忽然说：“你早知道会有人做独立检测？”
“我只相信真实。”她轻声说，“只要产品够硬，谣言就会自己塌。”
他点头，正要回应，手机震动。
是调查公司发来的加密邮件。
附件是一张地图截图，标记着一个位置——城东科技园区B座1204室，恒美集团研发中心。
U盘最后一次接入的设备，属于该实验室一台内网终端。
傅景深放大截图，目光落在房间编号下方的一行小字：
【设备责任人：林婉清】
他盯着那个名字，眼神骤冷。
林婉清。
他的未婚妻。
江晚柠走到他身后，看着屏幕，轻声问：“现在怎么办？”
傅景深没有回头，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调出该实验室的权限记录。
三分钟前，有人远程删除了U盘上传的所有文件。
但他没删干净。
系统日志显示，文件被复制过一次，目标路径：serverbackupproject_LY03。
备份服务器。
还在。
傅景深点开备份目录，找到那个以时间命名的文件夹。
双击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份PDF，标题是：
《柠月农庄灵植面膜完整配方及生产工艺分析》
文件末尾，标注着上传时间：昨天23:47。
江晚柠看着那个时间，忽然笑了。
“他们急了。”她说，“急到连删文件都手忙脚乱。”
傅景深关闭窗口，站起身，走到窗前。夜风拂动窗帘，远处，农庄的灯光如星点。
他拿起手机，拨通调查公司：“我要恒美集团近三年所有与绿源的合作协议、资金往来、技术共享记录。”
停顿一秒，他低声说：
“还有林婉清的个人账户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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