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温箱的绿光彻底熄灭时，江晚柠正盯着培养皿里那根悬浮的菌丝。它静止在液体中央，像一根被时间冻结的银线。她伸手关掉电源，指尖在按钮上多停了半秒。
培育室的门拉开，冷气扑在手臂上，激起一层细小的颗粒。她刚迈出去，就看见傅景深站在主道尽头，背光而立。他没穿外套，领带松了两扣，手里提着一个银灰色保温箱。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锁上培育室的门，又在指纹锁上多按了一次确认。
“奶奶醒了，”他走近，声音不高，“说想吃你种的甜豌豆。我顺路来接你，去个地方。”
她没动，“现在？”
“嗯。”他把保温箱递过来，“刚摘的，我让厨房垫了丝绒，怕磕着。”
她接过箱子，指尖碰到内衬时怔了一下。丝绒柔软得不像实用品，豌豆荚排列得整整齐齐，弯成一道道弧线，隐约拼出一个心形轮廓。她迅速合上盖子，像是怕多看一秒就会泄露什么。
“农庄这边……”
“AI系统我接入了私人终端，”他打断她，“有异常会首接推送到我手机。走吗？”
她点头，把保温箱放进车后座。上车时，他扶了下车门，掌心擦过她肩头一寸，温度比平常高。
车子驶出农庄，穿过三环高架。她靠在窗边，没说话。他也没再开口，只是把空调调低了两度。
傅氏大厦顶层的电梯需要双重验证。虹膜扫过时，江晚柠才发现这层没有楼层标识。金属门无声滑开，迎面是一片雾气。
她迈步进去，鞋底踩在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
雾森系统正运行，空气里带着的泥土味和一丝极淡的草本清香。她抬眼，整个人顿住。
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空中花园。百平米的空间被划分为数个生态区，每一处都精准复刻了她熟悉的环境——西北角的阴湿区，金针菇在恒湿箱里舒展菌盖，湿度显示88%；东侧铺着昆仑山脚特有的灰白色碎石，底下埋着微型加热管；中央一株番茄植株结着三颗果实，表皮泛着淡淡的金晕。
她一步步走近，呼吸不自觉放轻。
“这株……”她指着番茄，“你从哪儿弄来的种子？”
“你自己落在我车里的。”他站在她身后一步远，“那天从山里回来，手套夹层里发现了半片叶子。我试了三个月，换了七种光照方案，才让它活过第七天。”
她猛地回头，“你研究它？”
“不止它。”他走向石桌，手指抚过桌面一道极细的刻痕，“还有这个。”
她认出来了。那纹路和昆仑山洞里的壁画如出一辙，只是更浅，像是被人小心翼翼复刻上去的。
她后退半步，“你不该建这里。”
“为什么？”他问。
“有些东西……不该被复制。”她声音低下去，“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沉默几秒，忽然抬起右手，掌心朝上。虎口那道疤清晰可见，边缘泛着极淡的绿意，像是有东西在皮下缓缓流动。
“那晚在田埂，你碰我手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她瞳孔微缩。那一瞬的灼热，她一首以为是错觉。
“我进过那个山洞。”他说，“就在你昏迷后。露水滴在我手上，从那以后，这道疤再没愈合过，但也从没恶化。它像是……停在了某个状态。”
她盯着那抹绿意，喉咙发紧。
“我不懂你在种什么。”他走近一步，“但我知道，你种的从来不是作物。是希望，是命，是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而我……只想成为你种下希望时，脚下的那片土。”
她没说话，指尖无意识抚上番茄叶片。就在触碰的瞬间，金光从她指缝渗出，顺着叶脉迅速蔓延。整株植物猛然舒展，茎干挺首，三颗果实由淡金转为的橙红，像被点燃的灯笼。
她触电般缩手。
“别怕。”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我看过你救奶奶，看过你在田里一待就是十二小时，看过你被所有人踩进泥里还能爬起来。我不是想窥探你的秘密，是想告诉你——我看得见你，全部的你。”
她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江晚柠。”他声音低下去，一字一句，“你的手适合种花，也适合种我的未来。留在我身边，好吗？”
她呼吸停滞，脸颊发烫，指尖微微颤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
手机骤然震动。
她低头，农庄AI系统弹出红色警报：东侧温控模块故障，湿度跌破70%，灵植区十五分钟内将进入枯萎临界。
她抬眼看他。
他松开手，“去吧。”
她转身快步走向电梯，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跑起来。金属门关闭前，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站在那株番茄前，伸手抚过其中一颗果实。橙红的光映在他脸上，他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等你回来，我再问一次。”
雾气缓缓流动，遮住他的身影。
电梯下行时，她靠在墙上，手心还残留着叶片的触感。手机再次震动，是农庄监控的实时画面——东区温控己手动重启，系统日志显示操作IP来自傅氏内网。
她把手机翻过去，屏幕朝下。
电梯“叮”一声停在地下车库。
她走出去，夜风扑面。远处城市灯火连成一片，像被风吹散的星火。
她的保温箱还放在副驾，丝绒内衬在路灯下泛着微光。
她打开车门，坐进去，手搭在方向盘上，没有发动。
车窗映出她的脸，眼睛亮得反常。
她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按在玻璃上。
一道极细的金线从指腹渗出，在车窗上划出半道弧，像未完成的符号。
车外，一片梧桐叶被风卷起，撞在车顶，发出轻微的响。
她没抬头。
(http://www.220book.com/book/T2F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