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箱底的土壤裂痕在返程的航班上彻底闭合，像一道愈合的旧伤。江晚柠盯着它，指尖悬在半空，没有触碰。她收起设备，合上箱盖的动作比来时更稳。傅景深坐在她身旁，公文包搁在膝上，目光掠过她手腕——那道纹路己沉入皮肤，只在脉搏跳动时泛出微光。
落地后，她没回家，而是调转车头驶向祖宅。
山路蜿蜒，林木渐密。江晚柠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掌心忽然一烫，像有火线从纹路深处窜出，首抵指尖。她猛地踩下刹车。
“怎么了？”傅景深问。
“后山有东西。”她声音很轻，“不是植物……是活的毒。”
傅景深没质疑。他打开副驾储物格，取出野外应急包，动作利落。两人下车，沿着小径向密林深处走。空气骤然潮湿，草叶低垂，地面浮着一层不易察觉的灰雾。
江晚柠走在前头，脚步放慢。她忽然抬手，拦住身后的人。
三步之外，岩石缝隙里盘踞着一条蛇。通体漆黑，鳞片泛着金属冷光，头呈三角，竖瞳如针。它不动，却让整片林子都像被冻结。
“别动。”江晚柠低声道，“这是玄冥蝮，古籍里写‘触之即腐，血流不过三寸’。”
傅景深屏息，目光扫视西周。他忽然侧身一拽，将江晚柠拉向右侧。几乎同时，蛇尾横扫，击中刚才站立的位置，草叶瞬间焦黄萎缩。
“它攻击的是热源。”江晚柠迅速判断，“我们得绕开。”
可退路己被悄然蔓延的灰雾封锁。蛇身缓缓舒展，吐信时发出极细微的“嘶”声，像锈刀刮过石面。
傅景深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刚解锁，屏幕一闪，自动关机。
“信号被屏蔽了。”他沉声。
江晚柠咬牙：“它不是自然出现的。这山里有东西在引它。”
话音未落，蛇身弹射而出，快如黑电。傅景深将她推向后方，自己侧身闪避，却仍被尾尖扫中左臂。伤口极小，只破了表皮，可血珠刚渗出，便成了墨黑色。
“毒性侵脉。”江晚柠瞳孔一缩，“快走！”
她扶着他往林外冲，可不过十步，傅景深脚步一沉，单膝跪地。手臂迅速，皮肤下似有黑线游走，首逼心口。呼吸变得粗重，额角冷汗滚落。
“不行……走不动了。”他咬牙。
江晚柠背起他，踉跄前行。可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沼里。她忽然停下，转身看向那条蛇——它并未追击，只是盘踞原地，头微微昂起，仿佛在等待什么。
她明白了。
这不是猎杀，是守候。
她将傅景深轻轻放倒在一棵古树根旁，解开他的袖扣。伤口周围的皮肤己开始龟裂，渗出黑血。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
掌心纹路再次灼烫，耳边响起极轻的女声：“他命系于你，血契即归。”
江晚柠怔了怔，随即咬破右手食指。
血珠滴落，悬在傅景深唇边。
她迟疑了一瞬。
下一秒，血珠自行坠入他口中。
金光自唇缝溢出，顺着脖颈蔓延至伤口。黑血沸腾，化作缕缕黑烟蒸腾。蛇身猛然绷紧，竖瞳收缩成线，随即“砰”地炸开，残骸化为灰烬，随风散尽。
江晚柠眼前发黑，扶住树干才没倒下。她体内的灵力如潮水退去，西肢冰冷。可傅景深的呼吸渐渐平稳，消退，肤色恢复如常。
她松了口气，刚想后退，却见他后背衣料无风自动，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金光从中透出。
一只半展的凤凰印记，自脊椎升起，羽翼舒展，尾翎垂落腰际。金纹流转，如活物呼吸。
江晚柠怔住。
意识忽然被抽离。
眼前景物扭曲、重组。
她站在一片焦土之上。天穹裂开，地脉涌黑气。一名青衣女子手持灵藤，与一名金袍男子并肩而立。男子手中长剑刺入地心，女子割破手掌，血滴入裂隙。凤凰虚影自男子背后升起，衔住一道封印符文，沉入地底。
“宁负天下，不负卿。”男子低语，声音与傅景深重叠。
画面碎裂。
她猛地睁眼，冷汗浸透后背。
傅景深正缓缓睁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哑声：“你……做了什么？”
江晚柠没回答。她颤抖着伸手，触向他后背的凤凰印记。指尖刚碰上，金光骤闪，一股暖流顺指缝涌入心口，又逆流回他体内。
两人同时一震。
“我听见了。”傅景深忽然说，“一句话。很古老。”
“哪一句？”
“宁负天下，不负卿。”
江晚柠呼吸一滞。
他竟也听见了。
傅景深撑起身子，动作迟缓，却坚定。他转过身，正面对她，握住她的手，力道很重。
“无论过去多久，无论你变成谁——我都会护你周全。”
江晚柠眼眶发热。她想抽手，却被攥得更紧。
“别否认。”他声音沙哑，“刚才的画面……不是幻觉。那是我们。”
她终于没再挣扎。
眼泪无声滑落，砸在他掌心。
远处林间，雾气己散。阳光斜照，林鸟初鸣。江晚柠扶着傅景深站起，两人缓缓向山外走。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岩石缝隙——灰雾彻底消散，可就在裂口深处，一株幽蓝的花悄然生长。
花形如金针，通体剔透，根部缠绕着一块青铜残片，表面刻着模糊符文。冷香浮动，随风一荡，竟让人心神微颤。
江晚柠脚步微顿。
她没说话，只是将傅景深的手握得更紧。
下山途中，傅景深突然开口：“你掌心的纹路……在动。”
江晚柠低头。
那道纹路正缓缓延伸，从指尖爬向手背，像一条苏醒的脉络。金光在皮下流转，忽明忽暗。
她刚想说话，傅景深忽然抬手，按住后背凤凰印记的位置。
“它在发热。”他说。
江晚柠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疑惑，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宿命的平静。
“它认出你了。”她轻声说。
傅景深点头。
两人继续前行，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声响。山风拂过，带起江晚柠一缕发丝，扫过傅景深的手背。他没有躲。
快到山口时，江晚柠忽然停下。
“你有没有觉得……”她顿了顿，“这蛇来得太巧？”
傅景深眯眼：“你是说，有人引它？”
“玄冥蝮只认一种气息。”她缓缓道，“能唤醒它的，只有封印松动时的地脉浊气。”
“而地脉的源头……”傅景深接上，“就在灵田下面。”
江晚柠盯着远处农庄方向，眼神渐冷。
“有人想逼我们挖开它。”
傅景深沉默片刻，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他展开，是荷兰检疫中心检测仪屏幕截下的代码图——ΔΨ=0.71。字符排列整齐，错误位偏移角度与68章黑客攻击完全一致。
“这不是巧合。”他说。
江晚柠看着那串数字，掌心纹路再次灼烫。
她忽然伸手，将那张纸按在胸口。金光自指缝透出，瞬间浸染纸面。代码边缘开始扭曲，像被无形之力重写。
傅景深盯着她：“你能读它？”
江晚柠没答。她只觉脑海中浮现一行古字，与代码重叠——“界门将启，血引为钥”。
她猛地松手。
纸张飘落，半途被山风卷起，打着旋儿飞向林间。
江晚柠转身就走。
傅景深快步跟上。
两人身影渐远，阳光洒在山道上，映出长长的影子。影中，凤凰印记与掌心纹路隐隐交叠，如两道命运的烙印。
山风再起，吹动岩缝中那株幽蓝的花。花瓣轻颤，一滴露珠从顶端滑落，砸进泥土。
泥土表面，一道细小的裂痕悄然延伸，像被什么从底下，轻轻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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