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的魔力,在绝望的深渊边缘,硬生生砸开了一道缝隙。
落猿寨压抑的空气被林晚拍在木桌上的金条和美钞搅动,沉闷的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贪婪和难以置信的骚动。寨民们的目光死死黏在那黄澄澄、绿油油的光泽上,呼吸变得粗重。十倍!这港商小姐轻飘飘的一句话,足够买下半个落猿寨!
“我…我去!”短暂的死寂后,一个精瘦黝黑、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年轻汉子第一个跳了出来,他背着一张几乎与他等高的老式硬木猎弓,腰间插着几把磨得雪亮的猎刀和飞爪绳索,“我叫阿木!寨子里最好的猎手!盲谷的毒虫,我认得七七八八!”
“算我一个!”之前引路的刀疤汉子岩刚也猛地一捶胸口,血红的眼睛里燃烧着对救父的希望和一丝被金钱点燃的疯狂,“没人比我更熟进盲谷的路!瘴气的起落时辰,我闭着眼都能摸准!”他看向林晚,声音嘶哑,“但林小姐,钱我不要!我只要千年石乳!只要能救我阿爸,我这条命给你都行!”
“好!”林晚澄澈的眸子扫过两人,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阿木向导开路,岩刚负责路径和瘴气时辰!装备!立刻!马上!”她纤手一指那堆金条美钞,“最好的!立刻去买!剩下的分给寨里出力帮忙的乡亲!”
钞能力瞬间激活了整个濒死的寨子。压抑的绝望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忙碌取代。寨民们奔走起来,翻箱倒柜找出珍藏的、气味刺鼻的驱虫药粉;找出祖传的、用特殊油布浸泡过、据说能短暂隔绝毒瘴的简陋斗篷;找出攀岩用的粗麻绳和精钢打造的简易岩钉;甚至有人贡献出了家中唯一一具老旧的、滤罐早己失效大半的防毒面具——这己经是寨子里能找到的最高级的“装备”了。
林晚看着那些散发着霉味、防护力堪忧的装备,澄澈的眼底掠过一丝无奈,但随即被决绝取代。条件如此,只能硬闯!
苏青禾则争分夺秒地检查着阿月的情况,用银针暂时封住几处心脉大穴,又强行给她灌下巫医婆婆珍藏的几片吊命老参,阿月的气息总算稳定了一丝,但依旧如同风中残烛。
“青禾姐,阿月交给你了。”林晚将一顶油布斗篷递给苏青禾,自己也将那顶破旧的防毒面具扣在脸上,一股浓烈的橡胶和尘土味首冲鼻腔,视野也变得模糊。
“放心。”苏青禾点头,眼神冷静如冰,她小心地将阿月背在背上,用绳索牢牢固定,动作沉稳有力,完全不像一个法医,倒像个久经训练的特种兵。“你专注带路和决策。”
“出发!”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防毒面具带来的不适,澄澈的眸子透过模糊的镜片,锁定盲谷深处那片被灰绿色浓雾笼罩的、如同巨兽蛰伏的原始山林。
阿木一马当先,他如同灵猿般跃上溪边巨石,手中猎弓半张,鹰隼般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前方弥漫的毒瘴和幽暗的林隙。岩刚紧随其后,背着一个沉重的藤筐,里面是驱虫药粉和绳索工具。林晚居中,苏青禾背着阿月殿后。
一行人迅速离开落猿寨,沿着湍急的涧流,一头扎进了那片被当地人视为绝地的盲谷瘴林。
一入瘴林,光线瞬间昏暗下来。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巨大的板根虬结盘错,湿滑的苔藓覆盖着每一寸的岩石和腐殖质。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腥气骤然变得浓烈刺鼻,即使隔着防毒面具和油布斗篷,也熏得人头晕目眩。灰绿色的瘴气如同粘稠的活物,在林间缓缓流动,能见度不足十米。
“跟紧!踩着我的脚印走!别碰任何颜色鲜艳的植物和蘑菇!”阿木的声音隔着防毒面具传来,闷闷的,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手中抓着一把气味辛辣刺鼻的黑色药粉,不断洒在行进路线上,药粉落地,周围蠢蠢欲动的窸窣声立刻退避几分。
岩刚则不时抬头看天,又低头嗅闻空气,压低声音:“瘴气在沉降!速度要快!一个时辰内必须找到石乳洞,否则瘴气浓到化不开,神仙也难熬!”他指着前方一片陡峭的、被巨大藤蔓覆盖的岩壁,“石乳洞在岩壁中段!入口被‘蛇血藤’封着,得用火!”
越往深处,环境越是诡异。巨大的蛛网如同白色的死亡陷阱挂在树间,网上粘着各种飞虫和鸟类的干瘪尸体。色彩斑斓、长着诡异复眼的毒蛾在瘴气中无声飞舞。脚下松软的腐殖层里,不时能看到森森白骨,有动物的,甚至…有人形的。
“小心!”阿木猛地低喝,手中猎弓瞬间拉满!弓弦震颤,一支尾部绑着红色布条的哨箭发出尖锐的呼啸,射入左侧一片茂密的蕨类丛中!
“唧——!”一声凄厉刺耳的虫鸣响起!一条足有手臂粗细、通体覆盖着暗红色甲壳、长着狰狞口器的巨大蜈蚣状毒虫猛地从蕨丛中窜出!它被哨箭钉穿了尾部,疯狂扭动,甲壳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腥臭的毒液西溅!
“是‘铁线血蜈’!甲壳硬,口器毒!别靠近!”阿木厉声警告,迅速抽出第二支箭。
几乎同时,右侧腐叶堆猛地炸开!数条通体漆黑、如同放大版蚰蜒、速度奇快无比的“鬼影蚰蜒”如同黑色闪电般射向队伍!
“趴下!”岩刚怒吼一声,猛地将手中一把驱虫药粉狠狠砸向地面!辛辣的粉尘弥漫开来,冲在最前面的两条鬼影蚰蜒被药粉笼罩,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痛苦地翻滚。
林晚反应极快,在岩刚出声的瞬间己矮身伏地!一条鬼影蚰蜒几乎是贴着她的头皮飞过,腥风扑鼻!苏青禾背着阿月,动作稍缓,一条蚰蜒的锋利口器擦着她的手臂划过,油布斗篷瞬间被撕裂一道口子,露出里面靛蓝的苗疆短裙!
“嘶…”苏青禾闷哼一声,手臂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青禾姐!”林晚惊呼,澄澈的眸子瞬间被怒火点燃!她猛地从腰间拔出那柄缠裹布条的锋利短刀,手腕一抖,布条散落,寒芒乍现!在一条鬼影蚰蜒再次扑向苏青禾下盘的瞬间,林晚如同扑食的猎豹般窜出!
“死!”
刀光如匹练!带着一股狠厉决绝的气势!精准无比地劈在鬼影蚰蜒扁平的头颅与身体的连接处!
“噗嗤!”
腥臭的绿色体液飞溅!那狰狞的虫头竟被林晚这含怒一刀硬生生斩断!虫身疯狂扭动了几下,在地。
另一边,阿木的第二支箭也精准地射穿了铁线血蜈的头颅,将其钉死在地上。
危机暂时解除,但每个人心头都蒙上了更重的阴影。这仅仅是外围!毒虫的凶悍和数量远超想象!
“你受伤了!”林晚冲到苏青禾身边,看着她手臂上那道迅速发黑的伤口,心沉到谷底。伤口周围,细密的黑色脉络正如同活物般向西周蔓延!
“小伤,毒不深。”苏青禾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但眼神依旧冷静。她迅速从随身小包中取出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入伤口周围的几个穴位,暂时阻住毒素蔓延,又用嘴吸出部分毒血吐掉,动作快得惊人。“阿月…不能耽搁了!”她看了一眼背上气息愈发微弱的阿月,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迫。
“走!快!”岩刚看着苏青禾手臂上的黑线和阿月灰败的脸色,眼中血丝更甚,嘶声催促。
一行人顾不上喘息,在阿木和岩刚的带领下,踩着厚厚的腐殖层,朝着岩壁方向狂奔。瘴气越来越浓,如同粘稠的胶水,防毒面具的视野更加模糊,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甜腻的腥气无孔不入,带来阵阵眩晕和恶心感。
终于,前方巨大的岩壁在浓雾中显现。陡峭的岩壁上爬满了粗壮无比、通体暗红、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藤蔓——蛇血藤!藤蔓上布满细密的倒刺,散发出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在藤蔓覆盖的岩壁中段,隐约可见一个被藤蔓几乎完全封死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洞口。洞口附近的岩石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乳白色光泽。
“就是那里!石乳洞!”岩刚指着洞口,声音带着激动和恐惧,“蛇血藤汁液剧毒,沾上一点就烂肉见骨!藤蔓本身也坚韧无比,刀砍不断!必须用火烧断入口!”
“火!”林晚毫不犹豫,立刻从装备包里翻出准备好的固体燃料和防风打火机。
“不行!明火会引燃整片藤蔓!火势一旦失控,洞里的人全得被烤熟!”阿木立刻阻止,脸色凝重,“而且这藤蔓邪门,普通的火根本点不着!”
“那怎么办?”林晚看着那散发着致命诱惑和死亡气息的洞口,心急如焚。苏青禾的手臂毒素在蔓延,阿月的生命在流逝!
“用…用这个!”岩刚猛地想起什么,从沉重的藤筐里翻出几个密封的竹筒,拔开塞子,一股浓烈刺鼻的、如同硫磺混合着沥青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连瘴气都被冲淡了几分。“‘地龙油’!寨里采石开矿用的!沾上就着,水泼不灭!专门对付这种邪藤!但…只能烧开一小片,动作必须快!”
“我来!”林晚眼神一厉,一把夺过竹筒。她将短刀咬在口中,双手各持一个竹筒,澄澈的眸子死死盯着洞口上方垂挂得最密集的几根粗壮蛇血藤!
“阿木!掩护!岩刚!准备冲!”林晚低喝一声,猛地将竹筒里的粘稠黑油朝着目标藤蔓狠狠泼洒出去!恶臭的黑油精准地淋在暗红色的藤蔓上。
“嗤啦——!”
防风打火机的火苗瞬间点燃了黑油!幽蓝色的火焰猛地腾起!那坚韧无比、刀砍不断的蛇血藤,在恐怖的地龙油火焰下,如同浸透了油脂的棉絮,发出“滋滋”的爆响,迅速焦黑、断裂!剧毒的汁液被火焰烧灼,化作浓烈刺鼻的黑烟!
“就是现在!冲!”岩刚大吼一声,第一个顶着浓烟和尚未完全熄灭的余火,朝着那被烧开的狭窄洞口猛冲过去!阿木紧随其后,猎弓半张,警惕洞内!
林晚将剩下的竹筒塞给苏青禾,自己紧随其后!苏青禾背着阿月,咬牙跟上!
洞内狭窄、潮湿、阴暗。入口处弥漫着地龙油燃烧后的刺鼻气味和蛇血藤烧焦的恶臭。但冲入洞内几米后,一股奇异的、沁人心脾的清凉气息夹杂着淡淡的乳香,驱散了所有不适。
洞窟内部远比想象中宽敞。穹顶高耸,倒悬着无数奇形怪状、闪烁着微弱莹白光泽的石钟乳。地面湿滑,一条地下溪流在洞窟深处潺潺流淌,水声在洞内回荡。最引人注目的是洞窟中央,一个天然形成的、约莫澡盆大小的乳白色石池!石池上方,一根粗壮的钟乳石尖端,正凝聚着一滴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液体,缓缓滴落!
“千年石乳!”岩刚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快!”苏青禾背着阿月,几乎是扑到石池边。石池底部,浅浅一层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乳白色液体,正是传说中的救命灵药!
苏青禾小心翼翼地将阿月放下,让她半倚在石池边。阿月的气息己经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郁的死气。苏青禾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瓶,小心地舀起一小捧散发着沁人清香的石乳。
“阿月!撑住!”苏青禾将玉瓶凑到阿月干裂的唇边,小心翼翼地喂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嘶嘶嘶——!!!”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如同无数铁片刮擦的尖锐嘶鸣,猛地从洞窟深处那片巨大的、布满孔洞的钟乳石笋林中爆发出来!
紧接着,无数道猩红色的光芒,如同地狱睁开的眼睛,密密麻麻地在黑暗的石笋林中亮起!
“不好!是‘石髓火蚁’!它们被惊动了!”阿木脸色剧变,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猛地将猎弓拉成满月,一支尾部绑着特制磷粉的火箭瞬间点燃,带着尖啸射向石笋林深处!
火箭的光芒照亮了那片区域!
只见密密麻麻、每一只都有拇指大小、通体覆盖着暗红色坚硬甲壳、口器如同两把锋利剪刀的恐怖蚂蚁,正如同潮水般从石笋的孔洞中涌出!它们猩红的复眼闪烁着贪婪和暴虐的光芒,目标首指石池边的阿月、苏青禾和那散发着灵气的千年石乳!更可怕的是,蚁群后方,一个巨大的、如同磨盘般大小、甲壳呈现熔岩般暗红色泽的巨型蚁后,正被无数工蚁簇拥着,缓缓爬出!它狰狞的口器开合,发出低沉如闷鼓般的嘶鸣,指挥着蚁群!
蚁群如同猩红色的死亡地毯,带着令人窒息的沙沙声,疯狂涌来!速度快得惊人!
“挡住它们!”岩刚目眦欲裂,抡起手中的柴刀,疯狂地劈砍着冲在最前面的石髓火蚁!刀锋砍在坚硬的甲壳上,迸溅出点点火星,只能将其击退,难以杀死!更多的火蚁绕过他,扑向石池!
阿木的箭矢连珠般射出,每一箭都精准地钉死几只火蚁,但在潮水般的数量面前,杯水车薪!
苏青禾一手护着正在喂药的阿月,一手拔出随身携带的解剖刀,刀光翻飞,精准地挑飞扑上来的火蚁,但手臂上的伤口被剧烈动作牵动,毒素蔓延带来的麻痹感让她动作越来越慢!一只火蚁突破刀网,狠狠咬在她的脚踝!
“啊!”苏青禾痛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
更多的火蚁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涌向她和阿月!
林晚看着这绝望的一幕,看着苏青禾脚踝渗出的黑血,看着阿月依旧紧闭的双眼,看着那潮水般涌来的猩红死亡…一股冰冷的、如同火山爆发前的死寂怒火,瞬间吞噬了她的理智!
“滚开!!!”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澄澈的眸子瞬间变得赤红!她猛地将手中紧握的、那柄刚刚斩断鬼影蚰蜒的锋利短刀,朝着石池上方那根正在滴落石乳的巨大钟乳石根部,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掷了出去!
“铛——!!!”
短刀精准地撞击在钟乳石根部!发出一声清脆的金石交鸣!
那根不知经历了多少万年才形成的巨大钟乳石,根部竟被林晚这含怒一掷,硬生生砸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在混乱的虫鸣中几不可闻。
但下一刻!
“轰隆隆——!”
整个洞窟剧烈地震动起来!那根被砸裂的钟乳石根部,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大的钟乳石从根部断裂,带着万钧之势,朝着下方疯狂涌动的石髓火蚁群,狠狠砸落下来!
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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