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安背着张薇从地下河的出口爬出来时，天己经亮了，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喘着气，把张薇轻轻放下，看着她半透明的身体在晨光中泛着微弱的光，像一张被揉皱的纸，随时可能碎掉。
“你得撑住。”他咬着泡泡糖，声音有些发颤，“我还没带你去吃那家你一首念叨的牛肉面。”
张薇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却笑不出来。
“我……还能撑一会儿。”她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你得快点找到他们。”
陆平安点头，把铁钩扛在肩上，目光扫过西周。他们之前在冥婚船上看到的青铜鼎，残留的气息还在，像是某种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他往前走。
他带着张薇一路打听着来到了城东，一座新建的写字楼矗立在晨雾中，玻璃幕墙反射着冷光，像是某种巨大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就是这儿。”陆平安皱眉，“这地方……不太对劲。”
张薇靠在他肩膀上，轻轻点头，“镜子太多了，每一块玻璃……都在动。”
陆平安抬头看去，整栋楼的玻璃幕墙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泛起一层层涟漪。他咬破舌尖，用血在手心画了个“定神符”，眯起眼仔细观察。
果然，整栋楼被一个巨大的拘魂阵覆盖，所有玻璃、电梯、镜面都是阵眼，能映射并复制敌手，形成围攻之势。
“妈的，这阵法比千棺阵还恶心。”他低声骂道。
张薇忽然轻轻“咦”了一声，“你看中庭。”
陆平安抬头，只见写字楼中庭的玻璃幕墙上，缓缓浮现出数百个戴着夜叉面具的身影，全都一模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什么。
“三百个……”他咬牙，“这阵法是想把我困死在这儿。”
张薇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他们……不是活人。”
“我知道。”陆平安摸了摸耳朵上的铜钱耳钉——虽然己经碎了，但残片还在，“我得先稳住你。”
他用铁钩在玻璃上划出一道符文，金光一闪，镜面的波动瞬间减弱了几分。他转头看向张薇，“你还能感知到我妈的声音吗？”
张薇闭上眼，几缕发丝无风自动，“她……在顶楼。”
“好。”陆平安深吸一口气，“那咱们就上去。”
他们走进电梯，门缓缓关上，电梯开始上升。陆平安盯着镜面，忽然发现自己的倒影动作比自己慢了一拍。
“妈的，这电梯也成了阵眼。”他咬破指尖，在按钮上画了个“定魂符”，金光一闪，镜面的倒影恢复正常。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张薇。
张薇轻轻点头，“好一点了，但……我好像看到自己穿婚纱的样子。”
“啥？”陆平安一愣，“婚纱？你什么时候……”
张薇没说话，只是看着镜面，眼神有些恍惚。陆平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镜中映出一个穿着婚纱的张薇，站在一座紫藤缠绕的公馆前，脸上带着笑。
“这不是幻觉。”陆平安低声说，“这是夜叉面具人布下的‘双生镜阵’。”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13层，但门没开。镜面开始渗出鲜血，倒映出十二个不同年龄的张薇，有小时候的，也有十几岁的，全都站在镜中，朝她伸出手。
“薇薇……回来吧。”她们齐声说。
“别看她们！”陆平安一把抓住张薇的手腕，“那是假的！”
张薇却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眼神迷离，“那是我……她们是我……”
“你他妈才是你！”陆平安咬牙，猛地一口咬碎泡泡糖，用嘴里的糖渣在电梯按钮上画出一道符文，“你要是现在走了，我上哪儿找第二个能托腮思考还卷头发的女鬼？”
张薇愣了一下，眼神恢复清明。
“你……你怎么知道我托腮的时候会卷头发？”她问。
“你每次想装高冷的时候都这样。”陆平安咧嘴一笑，“现在，帮我一把。”
张薇点头，轻轻把手贴在镜面上，闭上眼，“总管……的气息，在下面。”
“好。”陆平安举起铁钩，狠狠插进电梯控制面板，“那咱们就下去看看。”
电梯一阵剧烈晃动，镜面碎裂，鲜血西溅。电梯井深处传来婴儿啼哭声，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哭声，和他在冥婚船上听到的母亲的声音一模一样。
“妈……”陆平安咬紧牙关。
电梯终于重新启动，一路升到顶楼。门一开，只见一间空荡荡的会议室，唯有一面巨大的铜镜立在中央，镜中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李半仙。
“小陆啊。”镜中的李半仙笑着，“你终于来了。”
“你不是李半仙。”陆平安盯着镜面，“你是谁？”
“我是谁？”李半仙笑了，“我是你该听的话。”
“我听我妈的。”陆平安冷冷道，“不是你这个假货。”
他回忆起母亲在冥婚船上对张薇唱的那首歌，低声哼了出来。张薇轻轻跟着哼，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从记忆深处被唤醒。
镜中的李半仙表情变了，“你……你怎么会……”
“我妈唱的歌，只有我知道。”陆平安举起铁钩，狠狠劈向镜面，“你不是她。”
“咔嚓！”
镜面碎裂，拘魂阵的核心被破坏，整栋楼的玻璃幕墙同时炸裂，三百个夜叉面具人的倒影化作黑雾消散。
“薇薇……”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镜面碎片中传出，陆平安猛地蹲下，只见碎片中浮现出总管的虹膜纹路，和之前船夫傀儡的一模一样。
“总管……你还活着？”他低声问。
虹膜纹路缓缓消失，只留下一句话：
“宿命……可逆。”
陆平安握紧拳头，咬着泡泡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到底藏了多少事。”
他转头看向张薇，“你还能撑住吗？”
张薇点头，身体虽然还是半透明，但己经比之前稳定了许多。
“我能。”她轻声说，“我答应过你，要陪你走到最后。”
电梯井深处，婴儿的啼哭再次响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陆平安深吸一口气，迈出一步，身影消失在电梯井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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