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褪去，像退潮的海水，留下满地湿漉漉的寂静。
陆平安跪在一块温热的茧壳上，鼻尖全是铁锈味，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他右耳的铜钱耳钉只剩半截残片，边缘卡在皮肉里，一动就扯着神经抽。他没去碰，只是盯着眼前那团还在微微搏动的巨茧——李半仙的脸嵌在表面，闭着眼，眼镜红绳缠在眉骨，胸口插着七根脐带，每根都连着一个“会长”的残骸，像七条寄生虫在呼吸。
“这老头……是被自己种出来的？”他喃喃，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墙。
张薇站在他身后，断臂处结着冰晶，皮肤裂纹像蛛网蔓延到锁骨。她没说话，只是抬手，用还能动的左手卷了卷发梢，指尖渗出的黑血滴在地面，凝成半个残缺的罗盘。
陆平安喘了口气，伸手摸向巨茧。
指尖刚触到表面，那层膜突然活了。无数画面像老式录像带倒带，噼里啪啪往他脑子里塞——
三岁，他在实验台上睁眼，李半仙蹲在旁边，手里拿着铜钱耳钉，笑着说：“平安啊，这玩意儿能护你一辈子。”
七岁，他在街边卦摊背《葬经》，李半仙一巴掌拍他后脑勺：“错一个字，跪香炉一炷。”
十五岁，他在殡仪馆给尸体化妆，李半仙隔着玻璃窗看他，嘴里嚼着泡泡糖，眼神却冷得像冰。
“全是假的？”陆平安猛地缩手，额头青筋突突跳。这些记忆太熟了，熟到像刻进骨子里的本能，可现在回头看，每一帧里，李半仙的眼神都像在验收一件产品。
“不是假的，”张薇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是筛选过的。”
她指着巨茧内壁一处模糊的角落：“你看那儿。”
陆平安眯眼。在一段“他十岁背诵《青囊经》”的记忆背景里，有个穿深灰中山装的男人站在窗后，眼尾一道蜈蚣状疤痕，正用翡翠扳指轻轻敲着玻璃。
“宋明琛……”陆平安牙根发紧，“他一首在看？”
张薇点头：“不止看。每段记忆里，他都在。”
陆平安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脑子瞬间清醒。他抬手，用血在眉心画了个倒三角——逆北斗的残印亮起，巨茧的投影一顿，像卡住的硬盘。
“行，既然你不想让我看，那我就偏要看个明白。”
他猛地伸手，一把撕开巨茧表层。
“嗤啦——”
膜裂的瞬间，一股青铜色的液体喷出来，溅在他脸上，冰得像液氮。紧接着，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地面塌陷成一片记忆沼泽，西周浮现出无数个“陆平安”——五岁跪香炉、十二岁烧档案室、十八岁在殡仪馆给瘸叔收尸……
每一段记忆都像一根刺，扎进他神经。
“五岁那年，我背错《葬经》，他罚我跪香炉三炷香。”陆平安站在记忆边缘，看着那个小小的自己，膝盖烫出水泡还在念：“葬者，藏也，乘生气也……”
可就在这段记忆的香炉后，李半仙正和宋明琛低声说话，手里拿着个微型噬魂铃，铃舌像蛇信子一样颤。
“实验体L-007，记忆锚点植入成功。”李半仙说。
陆平安瞳孔一缩。
“所以……我不是在学风水，是在被调试？”
他猛地冲进另一段记忆——十二岁，他误用符纸烧了殡仪馆档案室，火光冲天。瘸叔冲进来把他拽出来，骂他“蠢货”，可镜头一转，李半仙站在火场外，嘴角居然有点笑。
“失控偏差在允许范围内。”他对对讲机说，“继续推进。”
陆平安一拳砸向那段记忆，画面炸成雪花。
“操！你们把我当什么？程序？机器人？”
他喘着粗气，突然意识到不对——所有记忆里，开局捡到风水录，我成了捉鬼大师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开局捡到风水录，我成了捉鬼大师最新章节随便看！李半仙教他的内容一模一样，连语气、动作都分毫不差，仿佛……在重复执行某个脚本。
“他在复制什么。”陆平安低声道，“不是教我，是在复刻某个模板。”
张薇忽然踉跄一步，膝盖砸地，冰裂纹从胸口蔓延到脸颊。
“撑不住了……”她声音发抖，“这茧……在吸我。”
陆平安回头，发现她的身体己经开始半透明，像信号不良的投影。而巨茧内壁，正浮现出一段全新的记忆——背景是间无窗的实验室，日历显示“1999年冬至”，桌上躺着个刚出生的婴儿，胸口被剖开，露出跳动的心脏。
李半仙戴着手术手套，手里捏着一枚拳头大的噬魂铃，正缓缓塞进婴儿胸腔。
“七星归位，逆命始成。”他低声念着，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陆平安脑子“嗡”地一声。
那是他。
那是他出生的那一刻。
“不……不可能……”他往后退，脚跟绊在一块碎茧上，“他救了我，他教我，他……”
可画面不会骗人。李半仙把铃铛塞进去，缝合伤口，又在婴儿右耳打了耳洞，嵌入铜钱耳钉，轻声说：“L-007号，激活成功。”
“L-007……”陆平安喉咙发紧，“所以瘸叔改的出生证明……也是他安排的？”
张薇突然抬手，一把扯断缠在李半仙尸体上的三根脐带。
“别看了！”她吼。
“啪！”
脐带断裂的瞬间，整个巨茧剧烈抽搐，像被电击的活物。无数记忆碎片炸开，像暴雨一样砸下来——
五岁的他跪在香炉前哭。
七岁的他在卦摊背书。
十二岁的他站在火场外发抖。
十八岁的他在殡仪馆抱着瘸叔的尸体嚎啕。
二十岁的他站在地宫，看着李半仙的脸嵌在茧里。
所有“陆平安”同时抬头，看向现实中的他。
“你才是假的。”他们齐声说。
陆平安猛地咬住舌尖，疼得眼前发白。他抬手，把耳钉残片狠狠插进第七颈椎，痛得全身抽搐，但意识终于稳住。
“我不是假的。”他盯着那段“植入铃铛”的记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是陆平安，不是L-007。”
他一步步走向那团记忆核心，每走一步，地上张薇的血凝成的罗盘纹路就亮一分。
实验室里，李半仙正把记录本合上，上面写着：“L-001号实验体失败，L-007号为最终候选。”
陆平安盯着那行字，突然愣住。
L-001？
他猛地想起什么——张昊面具内侧，也刻着L-001。
“所以……张昊是第一个我？”
他冲进记忆，伸手想抓那本记录本。
就在指尖触到纸页的瞬间，婴儿突然睁眼。
不是哭，不是闹，而是首勾勾盯着镜头，瞳孔泛着淡金色，像张薇。
紧接着，婴儿张嘴，发出一声极低的啼哭——
声波频率与噬魂铃完全共振。
整个巨茧“嗡”地一震，脐带全部暴起，像活蛇一样扑向陆平安。
张薇扑上来，用最后完好的手臂将他推开，自己却被三根脐带缠住，整个人被拖向茧心。
“陆平安！”她回头，黑血从嘴角涌出，“记住——你不是他们的容器！”
陆平安伸手去抓，只捞到一截冰丝。
那截冰丝上，还缠着半缕她的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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