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总医院，手术室外。
石磊像一尊雕像站在那里，己经整整六个小时了。
血迹斑斑的迷彩服，疲惫的面容，但眼神依然坚定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石磊，先去处理一下伤口。"王浩递给他一瓶水。
石磊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臂上也有伤。
是刚才战斗中被弹片划伤的。
"不用。"他摇头。
"老石……"
"她还在里面。"石磊的声音嘶哑，"我哪都不去。"
王浩叹了口气，默默陪在他身边。
走廊里渐渐聚集了更多的人。
李薇、张婷、赵晓……还有其他参与战斗的学员。
大家都在等待。
为那个勇敢的女孩祈祷。
"石磊。"
林威出现了，身后跟着几个军官。
"林教官。"石磊立正，但目光依然没有离开手术室。
"先跟我来一下。"林威的语气很严肃。
"可是……"
"这是命令。"
石磊咬咬牙，最后看了一眼手术室，跟着林威离开。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石磊同学，"为首的少将开口，"关于今天的事件，你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报告首长，"石磊立正，"敌人突然出现，我们奋力抵抗，等待救援。文思语同学在掩护我时中弹负伤。"
"就这些？"
石磊愣了一下："是的。"
少将和其他军官交换了一个眼神。
"据我们了解，在演习期间，你多次故意避免与文思语正面交火。"一个上校说道，"这是否属实？"
石磊沉默了。
"回答问题！"
"是的。"石磊承认了。
"为什么？"
"因为……"石磊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不想伤害她。"
"即使是演习？"
"是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少将的声音变得严厉，"在战场上感情用事，是军人的大忌！"
"我知道。"
"知道还犯？"
石磊抬起头，首视少将："报告首长，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
"放肆！"上校拍桌而起。
"够了。"少将摆摆手，"石磊，你是个优秀的学员。但是，感情影响了你的判断。"
"在真正的战场上，这种犹豫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可是今天，"石磊争辩，"当真正的敌人出现时，我们并肩作战了。"
"那是因为你们面对的是共同的敌人。"少将说，"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站在你的对立面呢？"
石磊愣住了。
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少将站起来，"感情，不能凌驾于职责之上。"
"我明白您的意思。"石磊低下头。
"不，你不明白。"少将叹了口气，"年轻人，我年轻时也曾面临过类似的选择。"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方。
"我的妻子，曾经也是军人。在一次任务中，上级命令我的部队攻击她驻守的阵地。"
会议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是一次误判，但命令己经下达。"少将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执行了命令。"
"结果呢？"石磊忍不住问。
"她活了下来，但再也没有原谅我。"少将转过身，"这就是军人的宿命。"
石磊心中一震。
"所以，"少将看着他，"你要想清楚。是选择爱情，还是选择军人的荣誉。"
"能不能……两者兼顾？"
"很难。"少将摇头，"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们强大到可以改变规则。"少将意味深长地说。
正说着，门被敲响。
"报告！手术结束了！"
石磊腾地站起来。
"去吧。"少将挥挥手。
石磊敬了个礼，飞奔而出。
手术室门口，医生正在摘口罩。
"医生，她怎么样？"石磊急切地问。
"手术很成功。"医生露出疲惫的笑容，"子弹取出来了，没有伤及要害。"
石磊长出一口气，腿一软，差点跌倒。
"不过，"医生补充，"她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养。"
"我能看看她吗？"
"在重症监护室，家属才能探视。"
"我是她的……"石磊顿了顿。
男朋友？这个身份军校不承认。
战友？好像又不够格。
"让他去吧。"林威的声音响起，"就当是……战友探视。"
医生点点头。
重症监护室里，文思语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
石磊轻轻握住她的手。
冰凉的。
"思语……"他哽咽了。
仿佛听到他的呼唤，文思语的眼皮动了动。
"别说话。"石磊连忙阻止，"好好休息。"
文思语虚弱地摇摇头，嘴唇微动。
石磊俯身下去。
"值得……"她用尽力气说出两个字。
为他挡子弹，值得。
石磊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傻瓜……"
门外，李薇她们趴在玻璃上偷看。
"太感人了！"李薇抹着眼泪。
"就是，这都不批准他们在一起，太过分了！"张婷愤愤不平。
林威站在她们身后，什么都没说。
两天后，文思语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病房。
但新的问题来了。
"鉴于这次事件，"调查组的人找到石磊，"上级决定对你们进行纪律审查。"
"什么意思？"
"你们在演习中的表现，以及之后的行为，都表明你们的个人感情影响了军事判断。"
"这是要处分我们？"石磊皱眉。
"不只是处分。"调查组组长严肃地说，"可能会影响你们的毕业分配，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建议你们退学。"
石磊如遭雷击。
退学？
他们辛辛苦苦考进来，经历了这么多……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可能。"组长话锋一转，"如果你们能保证以后不再让感情影响判断……"
"您的意思是？"
"断绝来往。"组长首截了当，"彻底断绝。"
石磊握紧拳头。
"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组长留下这句话，离开了。
病房里，当石磊把这个消息告诉文思语时，她出奇地平静。
"我就知道会这样。"她苦笑。
"思语……"
"石磊，如果让你选，你会选什么？"她首视他的眼睛。
"我……"石磊一时语塞。
选择退学？那他们的理想怎么办？
选择断绝来往？那他们的感情怎么办？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文思语握住他的手，"我们分开吧。"
"什么？"石磊不敢相信。
"至少表面上分开。"文思语解释，"等毕业后，等我们都足够强大……"
"不！"石磊打断她，"我不同意！"
"那你要我们都被退学吗？"文思语的眼泪流下来，"那样的话，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石磊说不出话来。
是啊，如果被退学，他们的军旅梦想就彻底破灭了。
可是……
"三天时间。"文思语擦干眼泪，"让我们都好好想想。"
第一天，石磊彻夜未眠。
他想起少将的话，想起那个关于选择的故事。
军人的宿命，真的无法改变吗？
第二天，意外的访客来了。
"石伯伯？"石磊惊讶地看着父亲。
石建军穿着便装，但军人的气质依然明显。
"听说你遇到麻烦了。"他开门见山。
石磊沉默。
"带我去看看那个女孩。"
病房里，石建军仔细打量着文思语。
"石伯伯好。"文思语努力坐起来。
"躺着，别动。"石建军的语气意外地温和。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
"丫头，你愿意为了我儿子挡子弹。这份情，我记下了。"
文思语脸红了。
"但是，"石建军话锋一转，"你们知道军规的严肃性吗？"
两个年轻人都低下头。
"我年轻时，也曾经历过类似的选择。"石建军缓缓道，"我选择了服从。"
"结果呢？"石磊问。
"结果……"石建军看向窗外，"我失去了我的初恋，但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军人。"
"您后悔吗？"文思语小声问。
石建军沉默了很久。
"问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他最后说，"人生没有如果。"
他站起来，看着两个年轻人。
"我不会替你们做决定。但记住，无论选择什么，都要承担后果。"
临走前，他拍了拍石磊的肩膀。
"还有，你妈让我带话，她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父亲走后，病房里陷入沉默。
"你爸爸是个真正的军人。"文思语说。
"是啊。"石磊苦笑，"可我不想成为他那样的军人。"
"什么意思？"
"我想成为一个……既能保家卫国，又能守护所爱的军人。"
文思语看着他，眼中有光芒闪烁。
"这很难。"
"我知道。"石磊握紧她的手，"但值得一试。"
第三天，决定的时刻到了。
调查组的人来到病房。
"考虑好了吗？"
石磊和文思语对视一眼。
"我们决定……"石磊深吸一口气。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
赵组长快步走进来。
就是当初负责间谍案的那位。
"等一下。"他制止了调查组。
"赵组长？"
赵组长拿出一份文件。
"鉴于石磊和文思语同学在此次反间谍行动中的突出表现，以及在遭遇战中的英勇行为，上级决定……"
他顿了顿。
"特批他们的关系合法化。"
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但是，"赵组长严肃地说，"有条件。"
"什么条件？"石磊急切地问。
"第一，你们必须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让个人感情影响军事决策。"
"第二，你们的成绩必须保持在前10%。"
"第三，毕业后，接受组织的任何分配，即使是天各一方。"
苛刻的条件。
但总比断绝关系好。
"我们接受！"两人异口同声。
"很好。"赵组长露出笑容，"恭喜你们。"
他转向调查组："这是最高层的决定。有意见，找上面。"
调查组的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接受。
当他们都离开后，石磊和文思语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我们成功了。"文思语不敢相信。
"是啊。"石磊紧紧抱住她，"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虽然条件很苛刻。"
"那又怎样？"石磊笑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条件我都接受。"
文思语也笑了，笑中带泪。
这一刻，他们战胜的不只是外部的阻力。
更是军规与人性之间的矛盾。
虽然未来依然充满挑战，但至少现在，他们可以携手面对。
门外，林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年轻真好。"他自言自语。
转身离开时，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或许，规则存在的意义，就是等待那些勇敢的人去挑战和改变。
而这两个年轻人，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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