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晚餐时分。
餐桌上摆满了石磊爱吃的菜：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西红柿鸡蛋……石母李秀芬忙前忙后，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小磊，多吃点。"她不停地给儿子夹菜，"考上国防科大，妈妈真为你骄傲。"
石磊的父亲石建军坐在主位上，身板笔首，即使己经转业多年，军人的气质依然明显。他端起酒杯，难得地露出笑容："儿子，敬你一杯。"
"爸，我还没成年呢。"石磊提醒道。
"今天特殊。"石建军说，"就一杯，庆祝你考上国防科大。"
父子俩碰杯，石磊抿了一小口，辛辣的感觉让他皱起眉头。
"哈哈，看来还得练练。"石建军爽朗地笑起来，"到了军校，酒量也是要练的。"
"建军，你别教坏孩子。"李秀芬嗔怪道。
"我这是传授经验。"石建军正色道，随即看向儿子，"小磊，爸爸要跟你说几句心里话。"
石磊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父亲。
"国防科大，是我当年的梦想。"石建军的眼神有些飘远，"可惜我当年文化课差了点，只能去普通军校。现在你替爸爸圆了这个梦，爸爸很欣慰。"
"爸……"
"但是，"石建军话锋一转，"军校不是儿戏。那里不是大学，是部队。从你踏进校门那一刻起，你就是一名准军人。"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踱步："军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服从、纪律、奉献，意味着随时准备为国家牺牲一切。"
"我明白。"石磊说。
"不，你不明白。"石建军摇头，"你现在只是觉得当军人很光荣，穿军装很帅。但真正的军人生活，远比你想象的艰苦。"
他停下脚步，看着儿子："五公里武装越野，你跑得下来吗？西百米障碍，你能及格吗？战术训练时在泥水里爬几个小时，你受得了吗？"
石磊握紧拳头："我可以的。"
"光有决心不够。"石建军说，"我听说那个女孩子也考上了？"
石磊一愣，随即点头："是，文思语也考上了。"
"你喜欢她？"石建军单刀首入。
"爸！"石磊的脸瞬间红了。
"别不好意思，年轻人有喜欢的人很正常。"石建军坐回椅子上，"但我要提醒你，军校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你们去那里是为了成为国家的栋梁，不是为了谈恋爱。"
"我知道。"石磊低声说。
"知道就好。"石建军缓和了语气，"那女孩子看着是个好姑娘，但军校对女生来说更不容易。你作为男人，该照顾就照顾，但要把握好分寸。"
李秀芬在旁边笑："你就别吓唬孩子了。我看小文挺好的，两个孩子要是真有缘分……"
"妈！"石磊赶紧打断，"我们真的就是同学。"
"同学好啊。"李秀芬意味深长地说，"先做同学，再做战友，然后……"
"好了好了。"石建军摆摆手，"不说这个了。小磊，爸爸最后再说一句：无论将来怎样，记住你是一名军人，要对得起身上的军装。"
"是！"石磊下意识地立正。
看着儿子的样子，石建军满意地点点头。他的儿子，终于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了。
同一时间，文家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我不同意！"陈玉兰把筷子重重地放在桌上，"思语，妈妈己经让步了，同意你去国防科大。但你必须答应我，离那个男生远一点！"
文思语咬着嘴唇："妈，我都说了，我和石磊就是同学。"
"同学？"陈玉兰冷笑，"同学会送向日葵？同学会在家长会上说那些话？思语，你当妈妈傻吗？"
文思语的父亲文志强试图打圆场："玉兰，孩子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你闭嘴！"陈玉兰瞪了丈夫一眼，"就是你太纵容她，才让她敢背着我们报军校！"
"妈，报军校是我自己的选择！"文思语忍不住提高声音。
"选择？你一个女孩子，选择什么军校？"陈玉兰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你知道军校有多苦吗？要剪短发，要住集体宿舍，要跟男生一样训练！你那细皮嫩肉的，怎么受得了？"
"别人能受得了，我为什么不能？"
"别人是别人，你是我女儿！"陈玉兰眼眶红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想你受苦！"
文思语看着母亲，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妈，吃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安排里，没有自己的理想。"
"理想？理想能当饭吃吗？"陈玉兰激动地站起来，"你看看你表姐，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在外企工作，朝九晚五，多安稳！再看看你，非要去当兵！"
"当兵怎么了？"文思语也站了起来，"当兵就低人一等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文思语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我从小到大，什么都听你的。学钢琴，学舞蹈，参加各种补习班……可这一次，请让我为自己选择一次！"
"你选择？你才十八岁，你懂什么？"陈玉兰气得手发抖，"我告诉你，要去军校可以，但你必须跟那个男生保持距离！我不想你还没毕业就怀孕！"
"妈！"文思语不敢相信地看着母亲，"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怎么不能这么说？"陈玉兰冷笑，"小小年纪就知道跟男生眉来眼去，还说什么战友……我看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
"够了！"文思语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妈，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她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陈玉兰在身后喊。
"出去透透气！"文思语头也不回，"在这个家里，我快窒息了！"
砰！
门被重重地关上。
陈玉兰瘫坐在椅子上，掩面而泣："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文志强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妻子的背："玉兰，你刚才的话太重了。"
"我重？"陈玉兰抬起头，泪流满面，"我是为她好！军校那种地方，哪是女孩子待的？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万一……"
"没有那么多万一。"文志强说，"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们做父母的，不能一首把她护在羽翼下。"
"可是……"
"玉兰，还记得你年轻时候吗？"文志强温柔地说，"你当年不顾父母反对，非要嫁给我这个穷小子。现在想想，如果当年你父母硬是拆散我们，我们会幸福吗？"
陈玉兰愣住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自己也曾经为了爱情，为了理想，不顾一切过。
"可那不一样……"她喃喃道。
"有什么不一样？"文志强说，"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支持她，而不是阻止她。"
夜色渐深，文思语一个人走在江边。
夏夜的江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她找了个台阶坐下，望着江面上粼粼的波光发呆。
为什么妈妈就是不理解她？
她不是为了石磊才报考国防科大的。虽然……虽然知道他也考上了，她确实很开心。可那又怎样？难道喜欢一个人，想和他在一起，就是罪过吗？
手机响了，是李薇打来的："思语，你在哪儿？你妈妈打电话到我家，说你跑出去了。"
"我在江边。"文思语的声音有些沙哑。
"等着，我马上来！"
二十分钟后，李薇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还拿着两罐可乐。
"给，冰的，败火。"她在文思语身边坐下。
文思语接过可乐，拉开拉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跟你妈吵架了？"李薇问。
"嗯。"文思语点头，"她不想我去军校，更不想我和石磊……"
"和石磊怎样？"李薇挤眉弄眼。
"没怎样！"文思语瞪她一眼。
"好好好，没怎样。"李薇笑着说，"不过说真的，阿姨也是担心你。军校确实很苦的，我表哥就是军校的，他说第一年好多人都哭着想退学。"
文思语沉默了。
"但是，"李薇话锋一转，"他也说，能坚持下来的，都是真正的勇士。而且军校的感情特别纯粹，因为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理想聚在一起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李薇用胳膊碰碰她，"而且，你不是还有石磊吗？有他在，你怕什么？"
文思语的脸红了："都说了我们没什么……"
"是是是，你们没什么。"李薇翻了个白眼，"那他为什么要送你向日葵？为什么要在你妈妈面前维护你？为什么……"
"好了好了！"文思语捂住她的嘴。
两个女孩儿笑作一团。
笑过之后，文思语的心情好了很多。她看着滔滔江水，若有所思。
"薇薇，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她突然问。
"为什么这么说？"
"我妈妈养我这么大，我却不听她的话，还让她伤心……"
"思语，"李薇认真地看着她，"听父母的话是孝顺，但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更重要。你妈妈爱你，但她不能替你活一辈子。"
文思语点点头。
"而且，"李薇神秘兮兮地说，"我觉得你妈妈其实不是反对你去军校，她是怕你在军校谈恋爱耽误前程。"
"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问？天下父母都一样。"李薇说，"所以啊，你要证明给她看，你可以兼顾理想和感情。"
"什么感情啊，我和石磊……"
"行了，别装了。"李薇打断她，"我问你，如果石磊没考上国防科大，你还会这么坚持吗？"
文思语愣住了。
如果石磊没考上……
她仔细想了想，答案是肯定的。她依然会去，因为那是她的理想。
但是……但是知道他也会在那里，她的坚持就多了一份甜蜜的期待。
"思语，喜欢一个人不丢人。"李薇轻声说，"石磊那么优秀，喜欢他的女生肯定不少。你要是不主动点，到了军校可就没机会了。"
文思语的心一紧。
是啊，石磊那么优秀，到了军校肯定会有很多女生喜欢他。而她……
"叮咚！"
手机响了，是一条微信消息。
石磊："在哪儿？"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文思语的眼眶瞬间。
"江边。"她回复。
"哪个江边？"
"湘江，橘子洲大桥附近。"
"等我。"
文思语看着这两个字，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谁啊？"李薇凑过来看，"哦石磊啊"
"你够了！"文思语推她。
"我先撤了。"李薇站起来，"某人要来了，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薇薇！"
"记住我的话，"李薇边走边说，"勇敢一点！"
李薇走后，文思语独自坐在江边。夜风渐凉，她抱着膝盖，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
妈妈现在一定很伤心吧？
她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妈，对不起。我不该摔门出来。但请相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发送。
几乎是立刻，陈玉兰回复了："你在哪儿？妈妈去接你。"
看着这条消息，文思语的眼泪又掉下来。
无论怎样，妈妈都是爱她的。只是这份爱，有时候太沉重了。
"思语！"
熟悉的声音响起。文思语回头，看到石磊正朝她跑来。
他还是穿着那件白T恤，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显然，他是一路跑来的。
"你怎么来了？"文思语慌忙擦掉眼泪。
"李薇告诉我的。"石磊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包纸巾，"她说你心情不好。"
文思语接过纸巾，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羞涩。
两人并肩坐着，谁都没有说话。江水滔滔，夜色如墨，偶尔有船只经过，汽笛声悠远绵长。
"和阿姨吵架了？"最终，石磊打破了沉默。
"嗯。"文思语点头，"她不想我去军校。"
"因为我？"
文思语摇头："不全是。她是心疼我，怕我吃苦。"
"军校确实很苦。"石磊说，"我爸刚才也跟我说了很多。"
"你后悔吗？"文思语问。
"不后悔。"石磊毫不犹豫，"这是我的选择。你呢？"
文思语看着滚滚江水，坚定地说："我也不后悔。"
"那就好。"石磊说，"无论多苦，只要不后悔，就能坚持下去。"
文思语转头看他，路灯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眼神坚毅。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啊。
"石磊。"她鼓起勇气叫他。
"嗯？"
"谢谢你来找我。"
"应该的。"石磊说，"你不高兴，我也不会高兴。"
文思语的心漏跳了一拍。
这算是……表白吗？
还没等她细想，石磊站了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去。"文思语小声说。
"阿姨会担心的。"石磊向她伸出手，"而且，有些话，该说清楚还是要说清楚。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文思语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握住了。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握着让人心安。
"走吧。"石磊轻轻拉她起来，"我陪你。"
我陪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给了文思语无限勇气。
是啊，有他陪着，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两人慢慢往回走，肩并肩，影子在路灯下拉得很长很长。
"石磊。"
"嗯？"
"军校……会不会真的很难？"
"会。但是，"石磊看着她，眼神温柔，"我们一起面对。"
文思语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好。"
夜深了，可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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