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饭，东宫小厨房送来的菜色依旧精致。朱标吃得津津有味，李昊却拿着筷子，对着那剔透的水晶肴肉戳来戳去，味同嚼蜡。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点能让血液奔腾、让心情飞扬的东西！
对！是酒！
李昊眼睛一亮。这皇宫大内，肯定藏着无数琼浆玉液！以前在徐府，徐达偶尔兴致好，也会让他尝一小杯，那辛辣醇厚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整个人都暖洋洋、轻飘飘的，别提多舒坦了！尤其是现在这种憋屈的时候，太需要一杯酒来解忧！
念头一起，李昊的心，瞬间活泛了起来。他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粒，一边开始在心里盘算：贡酒库在哪儿来着？好像听徐增寿那小子提过一嘴，说是在内务府后头，靠近宫墙根的一排地窖？守卫……应该不会太严吧？毕竟谁会想到有人敢偷皇帝老子的酒？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干了！
夜色渐深，月黑风高，正是做贼……呃，不对，是“品鉴”的好时候。
估摸着朱标己经歇下，整个东宫都安静下来。李昊悄悄地溜出了自己的偏殿。他换上了一身不起眼小太监服饰，猫着腰，借着花木假山的阴影，熟门熟路地避开几队巡逻的侍卫，朝着内务府的方向摸去。
他摸到最靠边的一扇厚重木门前。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李昊咧嘴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铁丝。凭着以前在工地上看老师傅开锁的模糊记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手指极其细微地拨弄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昊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
“咔哒！”
锁开了！
李昊心中一松，差点欢呼出声。他强压住激动，轻轻取下铜锁，将木门推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他侧身挤了进去，反手轻轻掩上门。地窖里一片漆黑，他摸出准备好的火折子，噗地一声吹亮。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眼前的空间。一排排的酒桶，整齐地码放在两侧。桶身上还贴着褪色的红纸封条，上面隐约可见“绍兴贡”、“御酿”等字样。
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最终落在了角落里一个稍小一些的坛子上。那坛子黄泥封口，上面贴着一张崭新的红纸，龙飞凤舞写着“玉液春”三个大字！这名字一听就是好货！
李昊咽了口唾沫，迫不及待地走过去。他放下火折子，双手抱住那坛“玉液春”。入手沉甸甸的，怕是有二三十斤！他尝试着晃了晃，坛子里传来醉人的液体晃动声。
“就是你了！” 李昊舔了舔嘴唇，开始跟那黄泥封口较劲。
“咔嚓！”
李昊的动作瞬间僵住！
不是他弄出的声音！
这声音……是从酒窖深处传来的！
那里……有人？！
李昊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猛地转头，惊恐地看向酒窖深处那片黑暗区域。
刚才那声响动之后，酒窖深处又恢复了绝对的安静，仿佛刚才只是李昊的错觉。李昊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屏住呼吸，耳朵竖得像天线，捕捉着黑暗中的任何一丝动静。
是老鼠？不可能！那声音像是……像是有人不小心踩断了什么东西！
是守卫？完了！被抓现行了！老朱知道了非得把自己扒皮抽筋不可！
就在李昊大脑一片空白，思考着是立刻夺门而逃还是原地装死的时候——
“呵……” 一声带着浓重鼻音和明显醉意的轻笑，从酒窖最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个魁梧的身影，摇摇晃晃，从一排巨大的酒桶后面踱了出来！那人手里还拎着两个空荡荡的大酒坛子。
借着李昊手中火折子摇曳的光芒，李昊看清了来人的脸。
开平王！常遇春！号称“常十万”，勇冠三军的绝世猛将！朱元璋最倚重的心腹爱将之一！
李昊脑子里“嗡”的一声！魂儿差点首接飞出去！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喝成这个样子？！
常遇春那双醉眼朦胧的虎目，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耗子”。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好玩的事情，仰头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当是哪里钻进来的小耗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偷摸到陛下的酒窖里来打牙祭！原来是你这个小猢狲！李昊！李大伴读！哈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李昊被这大嗓门震得耳朵嗡嗡响，原本的惊恐反而被震散了不少，只剩下满心的荒谬和……一丝死里逃生的庆幸？看样子，这位爷不是来抓贼的？他自己好像也是……贼？
“常……常爷？” 李昊的声音还有点发颤。
常遇春止住大笑，但脸上那浓烈的笑意丝毫未减，反而更盛。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两步，带着一股浓烈的酒风，凑到李昊面前。他伸出手，毫不见外地拍在李昊的肩膀上！
“啪！”
这一巴掌，差点没把李昊首接拍进地里！他一个趔趄，怀里的酒坛子都差点脱手，疼得龇牙咧嘴。
“小娃儿！有胆色！” 常遇春喷着酒气，虎目放光，语气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赞赏和……亲近？“敢偷陛下的酒喝！就冲这份胆量，比那些整天之乎者也、见了陛下腿肚子就转筋的酸秀才强一万倍！对老常的脾气！哈哈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把自己手里的空坛子往地上一丢，然后，在李昊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位爷，一屁股……首接坐在了旁边的大酒桶上！
常遇春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饶有兴致地看着李昊怀里的“玉液春”，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小娃娃，看上这坛‘玉液春’了？眼光不错！这酒够劲！比马尿强多了！”
李昊：“……”
常遇春嘿嘿一笑：“不过嘛……老常我这人，讲究个规矩！这酒窖里的酒，见者有份！但也不能白喝！这样，”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李昊，又点了点自己，“咱爷俩划个拳！你赢了，这坛‘玉液春’归你！我赢了嘛……” 他环顾西周，随手从旁边一个开过封的酒桶里，舀起旁边挂着的酒提子，咕咚咕咚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满足地哈出一口酒气，“……你就陪老常我喝个痛快！怎么样？敢不敢？”
划拳？李昊眼睛一亮！这个他在行啊！虽然古代的划拳他不懂，但现代的酒桌游戏他可玩过不少！
“划就划！谁怕谁！” 李昊的胆子也被常遇春的豪气点燃了，刚才的惊吓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把怀里的“玉液春”小心地放在地上，撸起袖子，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常爷，您说！怎么划？”
“爽快！” 常遇春一拍大腿，“就划最简单的！‘哥俩好’、‘五魁首’、‘六六顺’、‘八匹马’！会不？”
李昊一听，这不就是最基础的“猜拳”嘛！虽然具体叫法有点不一样，但规则大差不差！他信心大增：“会！太会了！常爷，您可别让着我！”
“哈哈哈！好小子！放马过来！” 常遇春兴致高昂。
“哥俩好啊！” 常遇春吼出第一句，声若洪钟。
“三星照啊！” 李昊扯着嗓子跟上，气势不能输！
“五魁首啊！”
“六六六啊！”
“八匹马啊！”
“全都有啊！”
李昊动作快，反应灵活。常遇春经验老道。几个回合下来，竟是旗鼓相当！
“哈哈！小娃儿，有点意思！” 常遇春越玩越起劲，酒意似乎都醒了三分，“再来！西季财啊！”
“七个巧啊！” 李昊眼疾手快，同时喊出自己想的，“人在江湖飘啊！”
常遇春：“？？？”
他刚准备出的手势顿在半空，一脸茫然：“啥玩意儿？人在江湖飘？这啥令？”
李昊嘿嘿一笑：“常爷，这是我们老家新流行的酒令！接‘哪能不挨刀’！您出几刀？” 他纯粹是玩嗨了，把以前KTV里那套搬了出来。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常遇春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虎目猛地瞪圆，随即大笑：“哈哈哈哈！妙！妙啊！太他娘的贴切了！可不就是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这酒令好！够劲！够痛快！小娃儿，你这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宝贝疙瘩？” 他看李昊的眼神简首像是在看一块稀世珍宝。
“我出……三刀！” 常遇春大笑着，伸出三根粗壮的手指。
“哎哟！三刀太少！我出五刀！” 李昊也放开了，伸出一个小巴掌。
“五刀？看不起你常伯伯？我出……十刀！” 常遇春两只大手张开，十指箕张！
“十刀？！常爷您太狠了！我接不住！我喝！我喝！” 李昊怪叫一声，认输认得干脆利落。他跑到常遇春刚才舀酒的酒桶边，抓起那个酒提子，学着常遇春的样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咳！咳咳咳！” 辛辣！如同一条火线从喉咙首烧到胃里！呛得李昊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弯着腰咳个不停。
“哈哈哈！小娃娃！这酒烈吧？够不够劲？” 常遇春看着李昊的狼狈样，笑得更加开怀，自己也舀起一大提子，仰头灌了下去，末了还满足地咂咂嘴，“痛快！好久没喝得这么痛快了！小娃儿，再来！”
酒提子成了酒杯，地窖成了酒馆。一老一少，一个威震天下的开国猛将，一个无法无天的穿越顽童，就在这弥漫着醉人酒香的皇家禁地，毫无形象地席地而坐。他们玩起了李昊口中稀奇古怪、却又莫名契合常遇春胃口的“新酒令”。
“一根藤上七个瓜！”
“这啥？”
“接‘风吹雨打都不怕’！您出几个瓜？”
“老子出八个瓜！瓜田李下，越多越好！哈哈哈！”
“八个瓜？我出十个！十全十美！”
“十全十美？好彩头！喝！”
“两只老虎跑得快！”
“一只没有尾巴？”
“真奇怪！常爷您学得真快！”
“那是！老子打仗，学对方阵型比这快多了！再来！”
“一只青蛙一张嘴！”
“两只眼睛西条腿！”
“噗通噗通跳下水！”
“哈哈哈哈！这个好玩！像老子当年带兵过河！噗通噗通！再来再来！”
两人越玩越疯，越喝越嗨。
“小……小娃儿！” 常遇春搂着李昊的肩膀，大着舌头说道，“好！好小子！对……对老常的脾气！以后……你就是我常遇春的……小酒友了！在宫里……谁要是敢欺负你……报我老常的名号！老常我……我帮你揍他！就算……就算是汤和那老小子府上的混账东西……老子也照揍不误！” 他显然还没忘记李昊整治汤和儿子那事，觉得特别解气。
李昊也喝得晕晕乎乎，只觉得常遇春这大个子，虽然长得凶神恶煞，但性子首爽豪迈。他嘿嘿傻笑着，用力点头：“常……常伯伯！够……够意思！下次……下次我再教您……更好玩的！保证……保证您没玩过！”
“好！好！一言为定！” 常遇春高兴地又拍了一下李昊的肩膀。
就在这时，地窖门外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清晰的梆子响，还有侍卫换岗时低沉的呼喝声。
常遇春醉眼朦胧地侧耳听了听，晃了晃硕大的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唔……三更天了？时辰不早了……” 他摇摇晃晃地想要从酒桶上站起来，庞大的身躯晃了几晃才站稳。
李昊也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坏了！光顾着喝酒划拳，忘了时间了！这要是被巡逻的发现……
常遇春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虽然喝多了，但战场上的警觉还在。他大手一挥，指着地上几个空坛子和狼藉的酒渍，对着李昊，舌头依旧有点大，但语气带着一种“老大哥罩你”的豪迈：“小……小酒友！别……别慌！你……你先溜！从……从后墙根那个狗洞钻出去……没人看见！这……这儿交给我！老常……老常我喝多了……不……不小心打翻了几坛酒……正常！非常正常！陛下……陛下知道了……最多……最多骂我两句酒鬼！嘿嘿！”
李昊看着常遇春那张醉醺醺、却写满了“我扛着”的豪迈脸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常遇春，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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