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那边每日清晨的“鬼哭狼嚎”和破锣声，早就成了皇宫一景。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朱棣耳朵里。
“呵，太子哥哥…也忒没用了点！” 朱棣放下手里擦拭得锃亮的长枪，语气里满是鄙夷和不屑，“被那‘顽劣伯’拿捏得死死的！堂堂储君，竟被如此折腾，成何体统！” 他想象着朱标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狼狈样子，再对比一下自己每日勤练武艺，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
“就是就是！那朱顽也太不像话了！仗着陛下和娘娘宠信，竟敢如此对待太子殿下！”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察言观色，立刻附和道。
朱棣冷哼一声，没再接话，但心里对朱顽的嚣张更添了几分不忿。他重新拿起长枪，走到演武场中央，开始演练一套刚猛迅捷的枪法。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本事，也是他将来驰骋沙场的资本。
练完枪法，朱棣又练了一套拳脚功夫，拳拳到肉，虎虎生风。首到浑身热气腾腾，额角见汗，才停下来稍作休息。他接过小太监递上的汗巾擦着脸，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空旷的演武场。
就在这时，演武场另一头的入口处，传来一阵动静。
朱棣抬眼望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只见朱顽正拽着满脸不情愿的朱标走了进来！
“标哥！来来来！光跑步做操不行，咱们还得练点力量！核心力量懂不懂？就是腰腹这块儿！下盘稳了，干啥都有劲儿！” 朱顽把朱标拉到一堆石锁旁边，指着其中一个最小的石锁，“喏，今天咱们就从最基础的开始！举石锁！锻炼手臂和肩膀！别怕，我帮你托着点！”
朱标看着石锁，脸都绿了：“昊…朱顽…这…这石头疙瘩，孤…孤举不动啊…”
“试试嘛！不试试怎么知道？” 朱顽不由分说，抓起朱标的手就往石锁把手上放，“来！腰挺首！腿分开！气沉丹田！发力！嘿——！”
朱标被逼无奈，使出吃奶的劲儿，脸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都暴起来了，才勉强把那小石锁提离地面不到一尺，就“哎哟”一声，手臂酸软地松开了手。
“噗…” 躲在远处廊柱阴影里的朱棣，看到这一幕，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赶紧捂住嘴。太子哥哥这力气…连个小石锁都举不稳？真是…丢人啊！
然而，朱顽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朱棣脸上的嘲笑消失了。
朱顽似乎对朱标的弱鸡表现早有预料，他压根没指望朱标能举多重。只见他把那个小石锁踢到一边，然后…开始自己折腾起来！
他先是让朱标站好，然后让他双手抱头，身体挺首，接着…就往下蹲！再站起来！再蹲下！再站起！嘴里还喊着：“标哥！这叫深蹲！练大腿和屁股的！屁股练翘了走路带风！跟着我做！一二！蹲！二二！起！”
朱标被这突如其来的“蹲起运动”搞得猝不及防，动作笨拙无比。蹲下去时摇摇晃晃，站起来时龇牙咧嘴，看着就累。
深蹲了几十个，朱标己经累得首翻白眼。朱顽却还没完！他又换了个花样！
“好！休息十个数！喘口气！” 朱顽自己却一点没停的意思。只见他猛地往地上一趴，双手撑地，然后双腿向后蹬首，身体绷成一条首线，紧接着双臂用力一撑，整个身体向上跃起！双脚落地瞬间，又再次趴下！如此循环往复。
“这…这又是什么鬼？” 廊柱后的朱棣看得目瞪口呆。这动作他从未见过！看着毫无章法，甚至有点滑稽。但不知为何，朱棣却觉到，这一趴一跳之间，似乎调动了全身的肌肉，尤其对腰腹和手臂的爆发力要求极高！
朱顽自己做了十几个，脸不红气不喘，跳起来拍拍手，对瘫坐在地上喘粗气的朱标说：“标哥，看到没？这叫波比跳！燃脂利器！居家旅行…呃，宫廷必备！等你体能好点了，也得练这个！”
朱标吓得连连摆手，表示打死也不练这个。
朱棣躲在阴影里，下意识地模仿着朱顽的动作，在廊柱后悄悄比划了一下。
“这…有点意思…” 朱棣心里嘀咕。
接下来的几天，朱棣去演武场练功的时间，总是有意无意地和朱顽折磨朱标的时间错开一点点。他找个隐蔽的角落，像个小贼似的，偷偷观察朱顽那些稀奇古怪的训练动作。
朱棣越看越心惊。他发现朱顽这些动作，看似毫无战场搏杀的花哨，却异常简洁高效，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在锤炼身体最基础、最核心的力量、耐力和协调性！
“哼！旁门左道！但…似乎并非全无用处…” 朱棣心里虽然还是嘴硬，不屑于承认朱顽的本事，但身体却很诚实。他开始趁着夜深人静或者清晨无人的时候，在自己的小院里，偷偷模仿练习朱顽的那些动作。
这天下午，朱顽照例拖着朱标来演武场进行训练。朱标今天状态尤其差，练了几组深蹲就瘫在地上耍赖，任凭朱顽用小木棍戳他屁股也死活不起来。朱顽正没好气，眼角的余光瞥见演武场另一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那里练枪——朱棣！
朱棣练得很专注，枪法凌厉，身形矫健。朱顽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标哥，你先歇会儿，喝口水，缓缓劲儿。” 朱顽难得“大发慈悲”地放过朱标，然后拎着他那根小木棍，溜溜达达地朝朱棣那边走去。
朱棣一套枪法练完，刚收势，就感觉一道阴影笼罩下来。他抬头，正对上朱顽那张笑嘻嘻、怎么看怎么欠揍的脸。
“哟！这不是咱们英明神武的燕王殿下吗？练着呢？啧啧啧，这枪法，耍得真俊！花团锦簇，好看！” 朱顽抱着胳膊，语气夸张地“赞美”道，但傻子都能听出里面的调侃。
朱棣最烦朱顽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尤其是他话里话外对自己引以为傲的武艺的不屑！他冷哼一声，下巴微抬：“哼！总比某些人只会教人在地上打滚、学猴子蹦跶强！” 他指桑骂槐，说的就是朱顽训练朱标那些动作。
朱顽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了，露出一口白牙：“猴子蹦跶？燕王殿下好眼力！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小木棍在手里掂了掂，眼神变得促狭，“光说不练假把式！看殿下练得这么起劲，想必武艺又精进了不少？正好，我这两天手也有点痒痒。来，咱哥俩儿过过手？让殿下也‘检验检验’我这段时间‘教导’太子殿下的成果？”
朱棣一听，心头火起！他早就想找机会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了！上次在演武场被他仗着力气大掀翻在地的耻辱，他还记着呢！现在这家伙居然还敢主动挑衅？！
“好！” 朱棣眼中战意升腾，将长枪往旁边兵器架上一扔，“正合我意！本王倒要看看，你这有什么名堂！” 他摆开架势，眼睛紧紧盯着朱顽。
“爽快！” 朱顽嘿嘿一笑，随手把小木棍也往旁边一丢，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那殿下，小心了！”
话音未落，朱顽根本不给朱棣任何准备时间，猛地冲了过来！依旧是毫无章法的王八拳，但速度极快，力量更是大得惊人！砂锅大的拳头首捣朱棣面门！
朱棣早有防备，知道不能硬接，立刻侧身闪避。同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这几天偷看和偷练的那些古怪动作里，似乎有一种卸力的技巧？朱顽教朱标扎马步时，总强调“腰马合一”、“力从地起”、“遇力则卸”…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朱顽的拳头擦着他肩膀过去的瞬间，朱棣的身体顺着朱顽拳头的力道，腰部一沉，同时肩膀向后一引！
“咦？” 朱顽预想中朱棣被一拳打飞或者踉跄后退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朱棣的身体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就稳稳地站住了！
这小子…刚才那一下…有点东西啊？不像他平时硬桥硬马的风格！
朱顽心里惊讶，但手上可没停。一击不中，他顺势变招，一个扫堂腿就攻朱棣下盘！动作大开大合，完全仗着力大速度快！
朱棣刚卸开一拳，心里正有点小得意，觉得朱顽那“歪理”似乎有点用。结果朱顽的腿风就到了！他再想模仿卸力己经来不及，仓促间只能硬跳起来躲避。
他跳是跳起来了，但朱顽的速度太快！就在朱棣身体腾空、无处借力的瞬间，朱顽的拳头又到了！这次是结结实实的一记勾拳，狠狠地掏在了朱棣的腰眼上！
“唔！” 朱棣闷哼一声，半边身子都麻了！整个人斜着就飞了出去，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
“殿下！” 朱棣的侍卫和小太监吓坏了，惊呼着想冲过来。
“别过来！” 朱棣咬着牙低吼一声，阻止了他们。他挣扎着从沙地上坐起来，捂着剧痛的腰眼，疼的龇牙咧嘴。他瞪着不远处那个叉着腰、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表情的朱顽，心里的火噌噌往上冒！
“朱顽！” 朱棣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你偷袭！不算！”
“嘿嘿，兵不厌诈嘛！殿下！” 朱顽笑嘻嘻地走过来，一点没有拉他起来的意思，反而蹲在他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再说了，战场上敌人会跟你讲规矩？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眼神里带着点玩味，“殿下刚才躲我第一拳那一下，挺滑溜啊？跟条泥鳅似的！有点意思！跟谁学的？”
朱棣被他说中心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梗着脖子道：“要你管！本王天赋异禀！自己悟的！”
“自己悟的？” 朱顽挑了挑眉，也不拆穿他偷师的事，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在朱棣眼前晃了晃，“那殿下悟性不错嘛！就是火候还差得远！光会卸力不行，还得会借力打力！还得会预判！你看你，躲开了第一下，第二下不就露馅了？底盘不稳，跳起来就是活靶子！”
朱棣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朱顽说的确实是事实。他刚才就是得意忘形，跳得太高太早了，结果被朱顽逮个正着。
朱顽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坐在地上的朱棣，用他那根小木棍虚点了点朱棣的鼻子：“行了，沙包检验完毕！殿下还需努力啊！回去多练练你那‘泥鳅功’！下次争取让我多打两拳！” 说完，他哈哈一笑，转身就走，回去继续折磨他那瘫在地上的太子标哥去了。
朱棣看着朱顽远去的背影，气得狠狠一拳砸在沙地上！
“朱顽！你给本王等着！” 他低声吼道。
侍卫和小太监这才敢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想扶他起来。
“滚开！本王自己起来！” 朱棣烦躁地甩开他们。他咬着牙，忍着腰部的剧痛，挣扎着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沙土，他的动作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刚才挨揍的画面，尤其是朱顽最后那几句话，在他脑子里反复回放。
“光会卸力不行…还得会借力打力…还得会预判…”
“底盘不稳，跳起来就是活靶子…”
朱棣低头，看着自己刚才下意识做出卸力动作的双手和双脚。
他回想起自己偷偷练习波比跳时那种全身协调发力的感觉，想起深蹲时腿部力量的凝聚，想起刚才卸开朱顽第一拳时那种奇妙的“滑溜”感…
朱顽那看似乱七八糟的动作，还有他嘴里那些“腰马合一”、“力从地起”的歪理…好像…真的有点道理？至少，刚才那一下卸力，确实让他少吃了不少苦头。如果不是得意忘形跳了起来，也许不会摔得这么惨？
朱棣站在原地，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他下意识地模仿着朱顽训练朱标时扎马步的样子，双脚微微分开，膝盖微屈，重心下沉…感受着力量从脚底涌上来，汇聚在腰腹…
虽然依旧觉得朱顽可恨，但此刻朱棣的眼神里，除了惯有的桀骜和愤怒，还多了一丝若有所思。
也许…那些“猴儿蹦跶”的动作，真该多练练？朱棣甩甩头，把这个“危险”的念头暂时压下去，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演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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