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了又落，落了又升。
一场连绵秋雨，带来了寒意，也带来了一丝阴霾。
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两三天，金陵城一片湿冷。雨停后，寒意更甚。就在这天气乍寒还暖的时节，坤宁宫传来了消息——马皇后染了风寒。
起初，谁也没太当回事儿。入秋换季，着了凉，咳嗽几声，再寻常不过。御医请了脉，开了方子，言道：“娘娘凤体只是略有微恙，外感风寒，肺气稍有不宣。服几剂散寒止咳的汤药，静心调养些时日，自当无碍。”
朱元璋虽有些心疼，但听御医说得笃定，也就放下心来，只是叮嘱宫人好生伺候，不许娘娘操劳。朱标更是每日嘘寒问暖，亲自看着母亲喝药。
马皇后自己也没太在意，她素来身体康健，性子又坚韧。喝了药，裹着厚实的锦被，靠在暖榻上，还笑着宽慰担忧的丈夫和儿子：“不妨事，就是嗓子有些痒，咳几声就好了。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别都围着我。”
可事情的发展，却不像御医预料的那般顺利。
汤药一碗碗喝下去，那咳嗽非但没好，反而渐渐缠绵起来。起初只是白天咳几声，后来夜里也开始咳，咳得人睡不安稳。几日下来，马皇后原本红润的脸色透出几分苍白，眼睑下也添了淡淡的青影，精神头明显不如从前。虽然她依旧强撑着精神，不想让家人担心，但那日渐频繁的咳嗽声和眉宇间难掩的疲惫，却瞒不过亲近之人的眼睛。
朱元璋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坐在坤宁宫外殿，听着内室传来的压抑咳嗽声，烦躁地放下手中的奏章。他召来当值的御医，语气己然带上了不悦：“怎么回事？药也喝了，静养也养了，这咳嗽怎么还不见好？反而重了？”
御医跪在地上，额头见汗，战战兢兢地回禀：“陛下息怒！娘娘凤体尊贵，此番风寒……呃，似乎比寻常要缠绵些。秋日燥气上升，亦可能加重咳症。微臣己调整药方，加重了润肺化痰之品……想必……想必再服几日，定能见效！” 他心里也打鼓，按常理，这风寒早该压下去了，怎么娘娘这咳症如此顽固？
朱标更是忧心忡忡。他本就身体不算强健，这些日子既要处理政务，又要忧心母亲，脸色也显苍白。他守在母亲榻前，看着母亲咳嗽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心疼得不行：“母后，您感觉如何？要不要再换个御医看看？”
马皇后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声音带着咳后的微哑：“标儿，母后没事。老毛病了，每年入秋都这样，过些日子就好了。倒是你，脸色不好，要多顾着自己身子，莫要太劳神。” 她越是这般宽慰，朱标心里越是难受。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朱顽耳朵里。他正在东宫陪朱雄英用琉璃珠子摆弄“10+7=17”，徐增寿急匆匆地跑进来，低声道：“朱大哥，不好了！皇后娘娘的风寒加重了！咳了好些天了，听说夜里都睡不好，皇上和太子爷都急坏了！”
朱顽捏着琉璃珠子的手猛地一顿！
马皇后…风寒…咳嗽缠绵…入秋时节…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如同几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想起了历史！那个无情的历史走向！马皇后……就是在洪武十五年，因一场看似寻常的风寒，最终演变成不治之症，溘然长逝！而诱因，往往就是一场不起眼的秋日风寒！
“坏了！”朱顽脱口而出，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手里的琉璃珠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师尊？”朱雄英被朱顽的反应吓了一跳，小脸上满是担忧，“您怎么了？是…是祖母病得很重吗？” 小家伙虽然不懂太多，但“祖母”生病了，师尊脸色这么难看，那肯定是很严重。
朱顽看着朱雄英纯真担忧的眼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慌。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揉了揉朱雄英的小脑袋：“没事，徒弟。师尊…师尊就是担心你祖母。走，咱们去看看她老人家！”
他必须亲自去看看！历史或许己经因为他这只“蝴蝶”有了改变，朱标的身体在他的“魔鬼训练”下似乎比历史上好点，但马皇后……这个对他如母般慈爱、是他在这皇宫里最大温暖和庇护的人，他绝不能让她有事！
朱顽拉着朱雄英，匆匆赶到坤宁宫。宫内的气氛果然比往日凝重许多。宫人们走路都轻手轻脚，面带忧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通报进去后，朱元璋沉着脸坐在外殿，朱标侍立一旁，父子俩脸色都不好看。内室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听得朱顽心头一揪。
“臣朱顽（孙儿雄英），参见陛下，太子殿下。”朱顽带着朱雄英行礼。
“起来吧。”朱元璋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烦躁，挥了挥手。朱标对着朱顽点点头，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忧虑。
“陛下，太子殿下，娘娘她……”朱顽小心地问道。
“哼！一群庸医！”朱元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药吃了几天，不见好，反而咳得更厉害了！” 他烦躁地抓起手边的茶盏，想喝口水，却又重重地顿在桌上。
这时，内室的帘子掀开，马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身上裹着厚厚的裘袍，脸色确实比往日苍白了不少，眼下带着倦色，但看到朱顽和朱雄英，还是努力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顽儿，雄英来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明显的虚弱感。
“娘娘！”朱顽连忙上前几步，仔细打量着马皇后的气色。那眉宇间的憔悴和强打的精神，让他更加不安！这绝不是寻常风寒该有的样子！尤其是看到马皇后说话间，又忍不住掩口低咳了几声。
“祖母！”朱雄英扑过去，抱住马皇后的腿，小脸满是担忧，“您生病了！雄英给您揉揉！” 说着就用小手去捶马皇后的腿。
“好孩子，祖母没事。”马皇后慈爱地摸着孙儿的头，又看向朱顽，“别听他们大惊小怪，就是受了点凉，咳嗽几声。过几日就好了。你带着雄英好好玩，别操心我。”
朱顽看着马皇后强撑的笑容，听着她温和的安抚，鼻尖莫名有些发酸。他强忍着心中的焦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点：“娘娘放心，雄英乖得很，学东西可快了！您就安心养病，别操心别的。这风寒啊，最怕劳神。您好好歇着，按时吃药，肯定很快就好！”
他嘴上安慰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朱标。只见朱标看着母亲咳嗽，自己也下意识地用手掩住嘴，轻轻咳了两声，眉头紧锁，脸色苍白。这一幕，如同火上浇油，让朱顽心中的不安感如同野草般疯长！
从坤宁宫出来，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朱顽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不行！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朱顽握紧了拳头，“御医靠不住，那就自己想办法！必须弄清楚，娘娘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那根关于马皇后命运的弦，在这一刻，彻底绷紧了！历史的阴影，似乎正随着这场缠绵的秋咳，悄然逼近了这温暖祥和的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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