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顽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冲回了皇宫。他顾不得什么规矩礼数，首接闯到了东宫，把正在批阅奏章的朱标吓了一跳。
“标哥！有救了！娘娘有救了！”朱顽气喘吁吁，一把抓住朱标的胳膊，力气大得让朱标龇牙咧嘴。
“顽…顽儿？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有救了？”朱标看着朱顽通红的眼睛和激动的样子，又惊又疑。
朱顽把在药铺外偶遇游方道人、道人提及武当山张真人、盛赞其医术通神、尤其擅长养生续命之道的事情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他着重强调了道人亲眼所见张真人救治肺痨咳血、脏腑衰竭等疑难病人的“神迹”。
“武当山？张三丰张真人？”朱标听得也是心头剧震。这个名字，他隐约也听过一些传闻，说是道门高人，神仙般的人物，但从未想过其医术竟被传得如此神乎其神！“顽儿，此事当真？那道人可还说了什么？如何才能寻到这位张真人？”
“那道人说张真人行踪飘忽，非有缘法、心诚者不可得！”朱顽急切道，“但眼下最重要的是，那道人卖了我一些药材，还给了我一个调理的方子！他说这方子虽不能根治，但可缓解咳喘！标哥，咱们得试试！马上给娘娘试试！”
朱标看着朱顽眼中的期盼，又想起母亲缠绵难愈的病痛和御医们的束手无策。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干等着强！他立刻点头：“好！方子呢？药材呢？我立刻让太医院最好的御医验看！”
朱顽赶紧掏出那包药材和一张写着几味药名和简单煎服方法的黄纸。朱标不敢怠慢，立刻召来当值的太医院院判。
院判拿着方子和药材，仔细辨认、嗅闻，眉头紧锁。
“殿下，朱真人，”院判斟酌着说道，“此方……配伍平和，所用药材亦是上品，重在调理气机，润养肺腑。用于久咳体虚之人，倒也无妨。或可一试，但能否见效……下官不敢断言。” 他内心其实对这种“野路子”方子是不太看好的，但碍于太子和朱顽的面子，加上确实没有害处，也只能这么说。
“那就试试！”朱标拍板，“立刻按方煎药！本王亲自送去坤宁宫！”
药很快煎好，朱标和朱顽亲自端着药碗来到坤宁宫。朱元璋也在，听说朱顽弄来了偏方，他眉头皱得更紧，但看着儿子和朱顽殷切的眼神，再看看榻上咳得脸色发白的马皇后，最终只是哼了一声，没再阻拦。
马皇后倒是很豁达，她接过药碗，闻了闻那带着草木清香的药汁，对着满脸担忧的朱标和朱顽笑了笑：“难为你们费心了。苦不苦？不苦我就喝。”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将一碗药喝了下去。
接下来的两三日，朱顽关注着坤宁宫的消息。他每天都要跑好几趟，变着法儿地问候、观察。
或许是那游方道人的方子确实有其独到之处，或许是马皇后自身顽强的生命力在支撑，又或许是众人的关切给了她力量……马皇后的咳嗽，竟然真的减轻了一些！
虽然夜里仍会咳醒，但次数少了。白天精神头也好了些，能靠着软枕坐一会儿，和朱元璋、朱标说说话，甚至能喝点清淡的粥了。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点点血色。
“娘娘，您今天气色好多了！”朱顽又一次来探望，看到马皇后倚在榻上，正含笑看着宫女插一瓶新摘的秋菊，惊喜地说道。
马皇后转过头，笑容温婉：“是啊，感觉胸口没那么堵得慌了，咳起来也松快些。你那方子，倒真有点效用。” 她看着朱顽这几日明显的憔悴，心中暖流涌动，“辛苦你了，顽儿。”
“不辛苦不辛苦！娘娘您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强！”朱顽连忙摆手，心里的大石头终于稍稍落地。虽然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缓解，并非根治，但至少看到了希望！这让他对寻找那位武当张真人，更增添了几分信心。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启禀娘娘，徐家大小姐前来请安。”
话音未落，徐妙云便走了进来。她显然是得知了马皇后生病的消息，特意入宫探望。看到朱顽也在，她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和欣喜，随即收敛行礼：“妙云参见皇后娘娘，陛下，太子殿下，朱…朱大人。” 最后称呼朱顽时，声音低了许多。
“妙云来了，快起来。”马皇后看到徐妙云，笑容更盛了几分，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的姑娘。
徐妙云起身，关切地看着马皇后：“听闻娘娘凤体欠安，妙云心中挂念。特来探望，不知娘娘可好些了？”
“好多了，好孩子，你有心了。”马皇后笑着点头。
徐妙云轻声道：“妙云在家中无事，略通些药膳调理之道。若娘娘不弃，妙云愿在宫中侍奉几日，为娘娘熬药奉汤，略尽孝心。” 她这话说得真诚恳切，没有丝毫做作。
朱元璋和朱标对视一眼，都微微点头。马皇后更是感动，拉着徐妙云的手：“好孩子，难为你一片孝心。那就有劳你了。”
从这天起，徐妙云便住进了坤宁宫的偏殿。她每日天不亮就起来，亲自去小厨房，守着炉火为马皇后熬药。火候、时间、药材下锅的先后顺序，她都一丝不苟。熬好的药，她会细心地滤去药渣，再兑入少许蜂蜜，用精致的玉碗盛了，亲自端到马皇后榻前。
“娘娘，药好了，温度正好。”她的声音总是那么轻柔，动作细致周到。喂完药，又会及时奉上清水漱口，再递上一小碟开胃的蜜饯或时令水果。
马皇后看着徐妙云的侧脸，看着她为自己忙前忙后，眼中充满了慈爱和欣慰。她拉着徐妙云的手，对一旁的朱元璋感叹道：“重八，你看妙云这孩子，多贴心。将来谁家能娶到她，真是天大的福气。”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朱顽。
朱顽站在一旁，看着徐妙云低眉顺眼、细心侍奉的样子，看着她被炉火映红的俏脸和额头细密的汗珠，心中十分感动。这份温柔娴静，这份发自内心的孝心，让他心动。焦虑依旧存在，但此刻，看着心爱之人在母亲（在他心里，马皇后早己如母）身边尽孝的画面，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慰藉和眷恋。
就在这时，殿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朱雄英走了进来。小家伙手里捧着一个用干净手帕包着的东西，小脸上满是认真。
“祖母！祖母！”他迈着小短腿跑到马皇后榻前，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东西，“雄英给祖母做了糕糕！吃了糕糕，就不咳啦！快点好起来陪英儿玩！”
他小心地打开手帕，里面是几块形状歪歪扭扭、大小不一、颜色还有点焦糊的点心。一看就是小孩子自己动手，在御膳房厨娘指导下完成的“作品”。
马皇后看着孙儿那满是期待和纯真关切的眼睛，再看看那几块虽然丑陋却饱含深情的“糕糕”，鼻子一酸，眼眶红了！她伸出手，接过那包着点心的手帕，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好…好孩子…祖母的乖孙儿…”马皇后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眼角滑落。她一把将懵懂的朱雄英紧紧搂进怀里，泣不成声。这份来自稚童最纯粹、最真挚的爱，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能触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朱元璋看着这一幕，铁石般的心肠也为之动容，眼圈微微发红，别过脸去。朱标更是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朱顽站在一旁，看着马皇后紧紧抱着朱雄英无声落泪，看着小家伙懵懂却乖巧地依偎在祖母怀里，感受着这殿内浓浓祖孙亲情。他的眼眶也瞬间红了，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酸涩难当。
他绝不能让这温暖的怀抱变得冰冷！
他绝不能让这慈祥的笑容被病痛带走！
他绝不能让这纯真的呼唤失去回应！
无论如何，付出任何代价，他一定要找到张三丰！找到那位能起死回生的活神仙！把马皇后，从这该死的病魔手中，夺回来！
朱顽转过身，五指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控制不住情绪。他大步走出殿外，站在秋日微凉的庭院里，仰头望向西南方灰蒙蒙的天空。
决心，从未如此刻般坚定！寻仙之路，纵有千难万险，他亦往矣！为了这殿内让他眷恋的温暖，为了那如母般的慈爱，为了那纯真的孺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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