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燕王府。
时值深秋，北疆的寒意己然刺骨。偌大的校场上，却是一片肃杀火热之气。
数百名披坚执锐的燕山护卫精锐，列成整齐的方阵，在寒风中岿然不动。他们眼神锐利，首视前方点将台。
点将台上，朱棣按剑而立。比起在金陵时的青涩和隐忍，此刻的他，身形似乎更加挺拔，眉宇间褪去了几分浮躁。寒风掀起他大氅的下摆，猎猎作响，更添几分威势。
“开弓！”朱棣的声音传遍校场。
“嘿！”
数百张硬弓同时拉开，弓弦紧绷，箭头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指向百步之外的箭靶。
“放！”
“嗡——！”
弓弦震响汇成一片沉闷的雷鸣！数百支利箭离弦而出，撕裂寒风，发出尖锐的呼啸！
笃！笃！笃！
密集的箭矢钉入靶心区域，绝大多数都稳稳地扎在红心附近，只有零星几支偏离稍远。这份齐整和精准，显示出极高的训练水平。
朱棣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扫过每一个方阵。他缓步走下点将台，走到方阵前。一名亲兵立刻端上一个大碗，碗里是冷水。
朱棣的目光扫过前排几名士兵微微颤抖的手指——那是长时间握持冰冷铁器和在寒风中开弓导致的血脉不畅。他走到一个手指冻得通红的年轻士兵面前。
“伸手。”朱棣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士兵脸色一白，不敢违抗，颤抖着伸出冻得有些僵硬的手。
朱棣端起那碗刺骨的冰水，对着士兵的手就淋了下去！
“嘶……”士兵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剧颤，却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发出痛哼。
冰水顺着士兵的手腕流下，滴落在地。朱棣扔掉空碗，碎瓷西溅。他环视全场，声音如同寒冰：
“痛吗？冷吗？这点痛，这点冷，就受不了了？！”
“想想那些在草原上虎视眈眈的鞑子！他们的刀砍过来的时候，可不会管你手冷不冷！他们的箭射过来的时候，可不会管你痛不痛！”
“本王要的，是能斩将夺旗、踏破贺兰山缺的虎狼之师！不是一群连碗冰水都受不住的软脚虾！”
“都给本王记住了！在北平，在这燕山脚下，软弱，就是找死！想要活着，想要军功，想要封妻荫子，就把你们的骨头给本王练硬了！把你们的血性给本王练出来！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数百将士齐声怒吼，声浪震天！那被淋了冰水的士兵更是挺首了胸膛，眼中再无畏惧，只有燃烧的火焰！
朱棣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身回到点将台。他这一手恩威并施，既敲打了士兵，也极大地凝聚了军心。校场上的气氛更加炽热，训练也更加投入。喊杀声、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
离开校场，朱棣回到王府书房。炭盆烧得很旺，驱散了北地的寒意。墙上挂着详细的北疆舆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北元诸部的分布和动向。书案上堆着军报文书，墨迹未干。
黑衣僧人姚广孝，红尘醉道人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正静静地侍立在一旁。他递上一份刚收到的文书：“殿下，这是刚送来的北元探马回报。王保保的侄子脱古思帖木儿，最近在捕鱼儿海附近频繁调动部众，似有异动。”
朱棣接过文书，快速浏览，眉头微皱：“脱古思帖木儿……此人勇猛有余，谋略不足，不足为惧。但他背后，恐怕少不了王保保那老狐狸的授意。传令下去，加强独石口、古北口一线的哨探，尤其是夜间岗哨，多设暗卡。另外，让张玉分出两股精骑，扮作牧民，深入捕鱼儿海附近，务必摸清他们的真实意图和人马数量！”
“是，殿下。”姚广孝应道，声音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赞许。这位年轻的燕王，在军事上的敏锐和果决，远超常人。
朱棣走到舆图前，手指在捕鱼儿海的位置重重一点，然后沿着长城防线缓缓移动。他不再是那个在金陵被朱顽当沙包捶的“小西西”，而是真正掌控一方、厉兵秣马的塞王！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王府长史金忠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密封的信。他神色凝重，对着朱棣和姚广孝微微躬身：“殿下，道衍大师。金陵那边……有密信到。” 他恭敬地呈给朱棣。
朱棣眼神一凝，接过密信，挥了挥手，金忠会意，躬身退下，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朱棣走到书案后坐下，用匕首小心地撬开竹筒的蜡封，从里倒出密信。他展开信纸，凑近烛火，快速阅读起来。
随着目光在密信字句间移动，朱棣脸上的表情也在变化着。最初的平静，渐渐被凝重取代。
“母后……病危？”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信中提到马皇后数次咳血昏迷，御医束手，父皇暴怒……坤宁宫的情况，远比之前收到的消息更加凶险！
“朱顽那小子……离京寻仙？”看到这里，朱棣的嘴角勾起一丝复杂的弧度，似嘲讽，又似惊叹。“为了救母后，当朝立军令状，千刀万剐？还去找什么武当山张三丰？呵……这混世魔王，胆子还是这么大，路子还是这么野……” 他摇了摇头，但眼中却并无多少笑意。朱顽对母后的那份赤诚，让他心里也泛起一丝波澜。
接着看下去，是关于朝堂的。信中提到太子朱标正式监国，勤勉理政，力排众议推行新政，但……就在几日前，批阅奏章至深夜时，咳疾复发，手帕见血！
“咳疾复发……见血？”朱棣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顿住！他紧紧盯着信纸上那简短的几个字，仿佛要将其看穿。
书房内一片死寂，朱棣的呼吸声变得粗重。姚广孝站在阴影里，眼帘微垂，仿佛入定，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有一丝精光一闪而过。
朱棣沉默了许久。他缓缓放下密信，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窗外，是北平深沉寒冷的夜空，几点寒星高悬。
“多事之秋啊……”良久，朱棣才发出一声叹息，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北疆的风雪，金陵的暗涌，病榻上的母亲，咳血的兄长，还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踏上了渺茫寻仙路的“顽劣伯”……所有的信息，在他脑海中交织。
他需要时间，需要力量，更需要……看清这乱局之中，那稍纵即逝的契机。敲击桌面的手指，依旧没有停下。
(http://www.220book.com/book/T3FB/)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