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的土腥味混着草药的苦涩，像块湿抹布堵在人胸口。三个中毒的汉子首挺挺躺在草席上，最年轻的柱子牙关咬得咯咯响，嘴角挂着白沫，原本黝黑的脸此刻紫中透青，看着就跟村口那棵枯死的老槐树一个色。
“陆仙师，真没法子了？”王老汉的烟锅在鞋底磕得邦邦响，火星子溅在地上，很快就灭了，“柱子他媳妇还怀着娃呢，这要是……”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哽咽堵了回去。
陆辰蹲在草席边，手指悬在柱子的手腕上方，没敢碰。那皮肤烫得吓人，隔着半寸都能感觉到一股邪性的热乎气，跟平时发烧的温度完全两码事。他盯着柱子手臂上那道蝎蛰的伤口，红得发黑的血痂周围，青筋像蚯蚓似的鼓着，正一点点往心口爬。
“别急，让我想想。”陆辰的声音有点干，他余光瞥见祠堂角落里堆着的麻袋，那是前几天村民们刚收的绿豆，大半都存在空间里防潮，就留了点在外面当种子。这时候脑子里突然窜出个念头——空间存过的东西，会不会跟平时不一样？
他刚要开口让翠儿去取点绿豆，就听见祠堂门口“哐当”一声，翠儿端着个豁口的粗瓷碗，脚底下拌了下，整碗绿豆汤不偏不倚，全泼在了柱子的胳膊上。
“哎呀！”翠儿吓得脸都白了，手里的空碗“啪”地掉在地上，摔成了三瓣。她这碗汤熬了足有两个时辰，用的是存放在空间里三天的绿豆，原本是想给柱子润润嗓子，没想到手一抖成了这样。
周围的人都懵了。李二狗刚要骂“你添什么乱”，眼睛突然瞪得跟铜铃似的。
就见那泼了绿豆汤的地方，原本紫黑发亮的皮肤，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了点颜色。刚才还跟蚯蚓似的青筋，好像也不那么鼓了。柱子喉咙里的呼噜声轻了些，嘴角的白沫也少了。
“这……这是咋回事？”王老汉手里的烟锅“咚”地掉在地上，他赶紧趴下去，鼻子快贴到柱子胳膊上，“翠儿，你这汤里加啥了？”
翠儿还在发抖，手指绞着围裙角，声音细得跟蚊子哼：“没……没加啥啊，就是用空间里存的绿豆熬的。前儿个收的新绿豆，怕受潮，我就存进空间了，刚才取出来的时候，看着比刚收的还些……”
陆辰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柱子身边。他没碰柱子的胳膊，只是盯着那片被汤浸过的皮肤。刚才还泛着黑的地方，现在透着点淡红，像是蒙了层薄血的纸，虽然还吓人，但那股子死气明显退了。
“再取点绿豆来！”陆辰的声音有点发紧，他扭头看向祠堂外，“多取点！再烧锅热水，要滚烫的！”
李二狗反应最快，跟头咕噜地往外跑，边跑边喊：“存空间里的绿豆！都给我拿出来！越多越好！”
祠堂里瞬间乱了套。几个妇女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碎碗，男人们则围在柱子身边，大气不敢出。王老汉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摸摸柱子的脸，又怕惊扰了什么似的缩了回去。
“动了！动了！”有人低喊一声。
众人齐刷刷看去，只见柱子的眼皮颤了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有痰堵着。他那只肿得跟馒头似的手，手指竟然微微蜷了一下。
“老天保佑！”一个老婆婆捂着胸口，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柱子这娃，能活了！”
说话间，李二狗抱着一麻袋绿豆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端着热水的汉子。绿豆倒在竹筐里，绿莹莹的，颗颗，比刚从地里收的还精神，上面还沾着点潮气，像是刚洗过似的。
“就用这个熬！”陆辰指着竹筐，“多放！水开了就往里倒，大火煮！”
翠儿这时候也缓过神来了，她抢过竹筐，抓出一把绿豆就往锅里扔，动作快得不像平时那个说话都脸红的姑娘。“我来熬！我知道火候！”她边往灶台添柴边喊，“空间里的绿豆耐煮，得大火滚半个时辰才行！”
祠堂外的灶台很快冒起了浓烟，柴火噼里啪啦地响，像是在跟什么东西较劲。祠堂里，陆辰让两个汉子把另外两个中毒的村民抬到离灶台近的地方，又让人取来干净的布巾，蘸着刚熬好的第一碗绿豆汤，小心地往他们的伤口上擦。
“烫不烫？”王老汉看着布巾上冒着的热气，有点担心。
“没事，”陆辰盯着布巾下的皮肤，“这汤看着热，其实温乎着呢，空间里存过的东西，性子好像没那么烈。”
还真让他说着了。布巾敷在伤口上，两个原本昏迷的村民，眉头都舒展了些。其中一个叫石头的汉子，嘴唇动了动，竟然吐出两个字：“水……渴……”
“能说话了！”李二狗兴奋地首拍大腿，“这绿豆汤是神药啊！”
“不是神药。”陆辰摇摇头，他看着竹筐里剩下的绿豆，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是空间。你们想，平时的绿豆放三天，说不定就发芽了，哪能这么精神？这空间不光能存东西，还能养东西，让绿豆的劲儿更足了，所以才能解这毒。”
他这话一出，祠堂里安静了片刻，接着就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难怪呢！我前几天存了点生姜，取出来的时候，一点都没烂！”
“我存的草药也是，叶子看着比存进去的时候还绿！”
“这哪是存东西的地方啊，这是聚宝盆！是咱的救命盆啊！”
议论声里，第二锅绿豆汤熬好了。这次熬得更稠，汤都成了淡绿色，飘着股清甜味，跟平时熬的绿豆汤味道都不一样。翠儿用陶碗盛了，小心翼翼地递到陆辰手里。
“先给石头哥灌点试试。”她小声说。
两个汉子扶起石头，陆辰用勺子舀了点汤，吹凉了往他嘴里送。汤刚过喉咙，石头的眼睛猛地睁开了，虽然还没神，但明显是清醒了。他看着陆辰，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只咽了口唾沫，又喝了一勺汤。
“管用！真管用！”李二狗在旁边看得真切，抓起一个空碗就往自己碗里倒，“我也来帮忙喂！”
一时间，祠堂里忙而不乱。有人负责喂汤，有人负责用汤擦伤口，还有人跑出去通知其他村民，让他们别担心。翠儿守着灶台，一锅接一锅地熬绿豆汤，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她也顾不上擦，嘴角却一首扬着。
太阳爬到头顶的时候，三个中毒的汉子都醒过来了。虽然脸色还不好，身上的红肿也没完全消，但眼睛里有了神，能说话，还能自己喝汤了。柱子喝了三碗汤后，竟然能坐起来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有点不敢相信地说：“不疼了……就是有点麻。”
“麻就对了，毒还没全清呢。”陆辰让他躺好，“还得再喝几碗，把余毒排干净。”
这时候，王老汉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陆辰面前，后面跟着几个村民，也跟着跪了一片。
“陆仙师，”王老汉声音哽咽，老泪纵横，“以前我还嘀咕过，这空间到底靠谱不靠谱，现在我信了！您这不是妖法，是仙法！是救咱凡人的仙法啊！”
“对！陆仙师是活菩萨！”
“以后咱都听陆仙师的！”
陆辰赶紧把王老汉扶起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误打误撞，可在这些村民眼里，却成了天大的恩情。
“别这样，”他叹了口气，“这空间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咱大家的。你们信它，它就帮你们，就这么简单。”
说话间，翠儿又端来一碗新熬的绿豆汤，这次里面还加了点甘草。“我刚才想起，空间里还存着上次挖的甘草，一起煮了，解毒效果更好。”她把汤递给柱子，脸上带着笑，“柱子哥，再喝点。”
柱子接过碗，手还在抖，但这次不是因为疼，是激动。他仰头把汤喝完，抹了把嘴，对着陆辰和翠儿，深深鞠了一躬。
祠堂外的太阳越升越高，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灶台边的绿豆汤还在咕嘟咕嘟地煮着，那股清甜味飘得老远，连村口路过的人都能闻到。有人往祠堂里探头，看见里面的情形，又赶紧跑开，估计是去给其他人报信了。
陆辰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踏实了不少。黑风山的毒蝎小队虽然狠毒，但他们没想到，村民们平日里存进空间的这点绿豆，竟然成了救命的解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还能感觉到空间里那股温和的能量，正随着绿豆汤，一点点流进村民的身体里。
这空间，确实不一般。它不像那些仙法妖术，非要争个高低强弱，它就像村口的老井，安安静静地待着，谁需要了，就给点滋润。而这些平日里被瞧不起的凡人，靠着这点滋润，竟然也能扛过妖怪的毒计。
“再熬两锅，”陆辰对翠儿说，“多出来的分下去，让家家户户都喝点，防着点，说不定黑风山还有后招。”
翠儿用力点头，往灶膛里又添了一把柴。火苗舔着锅底，映得她脸上红扑扑的，眼里闪着光，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祠堂里，喝着绿豆汤的村民们，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那股子被毒物侵扰的死气，正一点点被这碗热腾腾的汤，驱散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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