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是林娟，就是从村口跟到老君庙的村民，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那可是熊，是山中最凶猛的猛兽，就这么被打了？
老君庙院落的青石板上，灰熊的尸身横陈，足有半人高。
落日的余晖照在油亮的毛皮上，竟折射出几分金属般的冷光。
赶来帮忙的邻居罗大庆用豁了口的柴刀拨了拨熊尸，刀锋卡在熊皮间纹丝不动——这畜生的皮毛子弹都打不透。
围观的妇女们突然集体后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媳妇指着熊尸喊道："这熊好大！"
林七成也在开心之余，立即吩咐道：“别看了，去！把老年找来。”
“对，对，赶紧去找杀猪匠老年头。这东西咱们可不会伺弄。”
村民们议论纷纷，找人的找人，剩下的全围向老君庙。
不会伺弄熊，但这不影响他们看热闹。
杀熊这样的大事，足够他们议论好几天了。
当然了，最开心的还是孩子们，那红彤彤的肉，看上去就眼馋。
……
所有人倾刻散了干净的山脚下，郑朝阳与白铃押着李二河才从山上下来。
他们不是走的慢，而是必须如此。
这时代的人不是那么讲法，但集体荣誉感很高，一旦发现公安同志逮捕自己村的村民，他们会为了集体荣誉，千方百计的阻止。
在这时代想下乡抓人，需要一个局的人集体出动，同时还要通知地方民兵协助，才有可能把人抓走。
只白铃与郑朝阳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抓走人。
好在有熊作为热闹看。村民们都去看热闹了。他们才敢押着走，偷偷下山。
就是李大兵也跑来了瞧热闹，以及挑事。
“哟！这么大的野味可是集体的。支书，怎么分？”
身为一个老山民，肉往哪家抬，就是谁打的。
虽然李大兵不知道懒汉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打死了熊，但是只要不是李家人打的，那就是集体的。
一颗捣乱的心太过急切，以至于都没注意到民兵队还没下山。
不过不管李大兵打的是什么主意。
大型猎物是集体的，这事本身没错。
林七成黑了下脸，却也只能与林岳商议。
“大岳兄弟，你看这熊……”
“分。一家分上一些，大家伙一起尝尝熊的味道。”林岳说道。
“当真？”林七成又惊又喜。
“自然。西九城的爷们，一口唾沫一口钉。”林岳斩钉截铁的回道。
“好好，孩他妈，还不赶紧一起去帮忙。”林七成咧着大嘴，赶紧让自己媳妇去帮忙。
“哎，娟妹子，你歇着，让嫂子来。”
林嫂子本身便稀罕这熊，又听到林岳愿意分，哪里还看什么热闹，自然是参与其中。
“对对，娟子妹(姑、姑奶奶)，您歇着，我们来。”
其他在场的林家小辈们也纷纷上手，让林娟歇着就好。
一时间，打水的，烧火的，人都用不完。
特别是打水的，发现了林岳家的压水井，一个个好奇地很，不断压水，大有把林家的水缸全压满的样子。
幺妹、小元宵也没有闲着，她们充当压水井的教员，每换一个新人压水，她们便指点人家怎么用这压水井。老骄傲了。
至于前院的熊……
对两个女娃娃的刺激有点儿大。看过一眼，便不再去看。
熊哪怕是死了，余威仍在。
不仅是幺妹他们。村子里的小孩都不让靠近。
而林七成想了一下，让林帅跑回家，拿出了过年才用的鞭炮燃放了起来。
这也是老风俗了。杀猪、虎、熊这些猛兽，都要点炮仗，去除煞气。
当然，现在不这么说。现在叫为了喜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响最喜庆的还是村子里的孩子。一个个全往炮仗底下钻。
找瞎火，没有爆炸的炮仗。或是重新点了，听个响，又或是剥开炮仗的纸衣，点上嗤个火，仿佛烟花一样。
但凡捡到的，一个个都成了当天村娃中最靓的崽，屁股后面少不了几个小萝卜头追随。
唯一不开心的大概也只有李大兵了。
在他的人生中，人都是自私的，万万没有把肉分给其他人的说法。
要知道他们村的老猎人们至今不愿意打猎归公。
李大兵提打猎归公，人家就说没打到。
事实上，打到了，只是不让他看见，换条路下山，他也没办法。
老猎人们打了一辈子猎，知道不少上下山的路。
李大兵派出民兵队破坏狩猎的陷阱，对付的也不是林岳，而是所有上山打猎，猎物不归公，不交给他的人。
本来有老猎人们的例子在，李大兵认定了林岳会独吞。没想到他分了。
站在人群外的李大兵，眼色明灭不定，一时间是想不到办法再挑事了。
李大兵与林家人不对付，他媳妇自己站他一边，没有上前帮助，皱眉道：“老李，你说这懒汉最近怎么变得这样厉害了？”
“他？厉害个屁！”李大兵阴沉沉地低吼，“他就是个蠢的。
打到的熊都分。你看看老猎人们偎摊子吗？
他算是把老猎人全得罪了。”
“这个……老李，你不是也烦老猎人吗？”他媳妇奇怪道。
李大兵是不喜欢老猎人，但他更不喜欢出了个支书的林家。
不把林家搞倒，他怎么才能当上支书。
当然，他不会大庭广众下说要搞林七成，自己好当支书。
他只会光明正大的说：“我是不喜欢老猎人，但是规矩还是要守的。”
他媳妇张大了嘴巴，完全理解不了。
只感觉：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啥？一会儿讲奉献，一会儿讲规矩的。
李大兵停了一会儿，没听到附和声，反而看到自家媳妇的蠢样子。
夏虫不足语冰！
很生气！
心想：女人就是没见识。要是二河早明白我的意思，捧嘴了。
有什么难理解的。
顺我者是好的。不顺我者，全是反动派。
李大兵没有解释，甩手就走。
“你去哪？”他媳妇问。
“我去看看二河，他也应该下山了。”
“可是……”他媳妇看看自家男人，又看了看忙碌的林家人……她也想参与。
这是在分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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