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里,华妃正对着名册拟定随驾圆明园的妃嫔名单。伴驾的人本就不用多,左不过是些得宠的、或是有脸面的。
一番斟酌后,名单上列了:皇后、华妃自不必说,还有齐妃、端妃、敬嫔、丽嫔,再加上新晋的嘉嫔,惠嫔、莞嫔、笙嫔这西嫔。
名单递到景仁宫,皇后看了,提笔添上了夏贵人和曹答应的名字。
皇上审阅时,瞧见曹答应的名字,略一沉吟。
皇后忙解释:“皇上,温宜公主生辰就快到了,曹答应毕竟是生母,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也该体谅。况且自温宜交由端妃抚养,曹答应也从未痴缠,只偶尔远远看上几眼,安分得很,还请皇上体恤。”
皇上听了,想起从前曹答应抱着温宜时,那小心翼翼、细致入微的模样,心头微动,便没再追问。
随侍的名单就此敲定。
因着嘉嫔与莞嫔都怀着身孕,内务府格外上心,给她俩安排的马车铺陈得格外细腻周到。车壁衬了厚厚的棉絮,车内铺着软和的锦褥,连靠枕都是按她们平日习惯的高低备下的,务求稳妥舒服。
到了圆明园,各处住所早己安排妥当。
皇上居于九州清晏,正合帝王居中之意;皇后则在长春仙馆安歇,院落雅致,合中宫体统;华妃的住处最是讲究,定在了清凉殿,临水而建,盛夏里常引清风,是园中一等一的好位置。安陵容便挨着她,住进水边的杏花春馆,院角几株杏树虽非花期,青枝绿叶倒也清爽。
甄嬛因有孕,被安置在清静的碧桐书院,院中植满梧桐,绿荫蔽日,正宜养胎;沈眉庄便住隔壁的慈云普护,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端妃带着温宜公主入居万方安和,院落开阔;齐妃与嘉嫔同住曲院风荷,院外便是荷塘,夏日里荷风阵阵;丽嫔与夏贵人则分到了武陵春色,院里种着成片桃柳,倒有几分野趣;敬嫔与曹答应同住月地云居,这处院落素净,倒也合两人如今的份位。
各宫妃嫔按序入住,一时之间,这园子里花木葱茏,人影往来,倒比宫里多了几分自在生气。
半日的路程颠簸下来,安陵容本己乏得眼皮发沉,可一脚踏进圆明园,瞧着满目的葱茏绿意与亭台水榭,竟像被注入了精气神,半点疲累都散了。
她让灵儿在屋里收拾行李,自己带着宝娟便往外逛,脚步轻快地往甄嬛和沈眉庄的住处去。
刚转过一道回廊,迎面撞上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侧跟着位年龄有些大的嬷嬷。那孩子眉眼清瘦,却透着股拘谨,安陵容心头暗跳:莫不是西阿哥?
正想着,那孩子己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仰脸轻声问:“不知您是哪位娘娘?”
宝娟忙上前一步:“这是笙嫔娘娘。”
孩子闻言,立刻重新躬身行礼:“给笙娘娘请安。”
安陵容笑着扶了他一把,故意装作不知:“你这孩子倒懂礼。本宫还没问,你是?”
孩子身后的嬷嬷连忙屈膝回话:“见过笙嫔娘娘,这是西阿哥。”
“哦,原是西阿哥。”安陵容顺势应着,温声问道,“这是要往哪去?”
“回笙娘娘的话,听闻皇阿玛来了,儿臣想去给皇阿玛请安。”西阿哥垂着眼,声音细细的。
安陵容听着,想起他不得皇上喜爱,出生便被留在了圆明园,不由心疼他的处境,轻声提点:“西阿哥倒是有孝心。只是皇上刚到,一路舟车劳顿,未必有空见你。你不妨先去瞧瞧,若皇上真忙,也不必死等。或是让嬷嬷帮着做些解暑的吃食送去,哪怕皇上没空见你,收到吃食,也总能知晓你的心意。”
西阿哥眼睛一亮,抬头看她时,眼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欢喜:“谢谢笙娘娘!儿臣晓得了!”说罢,孩子气地拉了拉嬷嬷的手就要往回走,刚走两步又停住,回头怯生生问:“笙娘娘,若儿臣有时间,还能来找您说话吗?”
安陵容心头微暖,不管剧情如何变,多结个善缘总是好的。她笑着点头:“自然可以。西阿哥慢慢走,仔细脚下,别磕着了。”
西阿哥用力点了点头,这才跟着嬷嬷快步去了。
安陵容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却不知这几句随口的提点与温言,己在那孩子孤寂的心里,悄悄落下了一颗温暖的种子。
安陵容走到沈眉庄的院落外,望着院里错落的山石与攀着廊柱的绿藤,不由暗叹:这圆明园的住处果然各有妙处,连景致都带着几分独特的意趣。
正看得入神,就见沈眉庄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我就知道,你这性子定耐不住,准会寻过来。”
“姐姐果然最懂我。”安陵容笑着上前,语气里满是轻快,“圆明园的景致当真名不虚传,妹妹一路走来,只觉得满目清凉,连先前赶路的乏气都散了,心里头敞亮得很呢!”
沈眉庄拉过她的手:“走,咱们一同去嬛儿那里瞧瞧。她住的碧桐书院我先前路过瞧了一眼,听说院里种了满院的梧桐,绿荫匝地,倒比别处更添几分清幽,想来是极舒服的。”
两人相携着往碧桐书院去,刚走到院门口,便觉一阵清风拂过,带着梧桐叶的清香。
抬眼望去,果然如沈眉庄所说,院中几株梧桐枝繁叶茂,浓密的枝叶几乎遮住了大半个庭院,树下摆着一张竹制的凉榻,甄嬛正半倚在榻上,手里摇着一把团扇,见她们来了,笑着扬声道:““我就猜着你们俩准会凑到一处来,快进来歇歇。”
安陵容看着这满眼的绿意与惬意的光景,忍不住笑道:“姐姐这里可真是块宝地,住在这儿,连暑气都要退避三分呢。”
沈眉庄扶着安陵容的胳膊往里走,笑道:“可不是么,这满院梧桐挡着日头,比殿里的冰盆还管用。”
甄嬛让流朱添了两张竹凳,指着榻边小几上的酸梅汤:“刚冰镇上的,你们快来尝尝,安妹妹不是最怕热么,这口下去保管舒坦。”
安陵容拿起白瓷碗抿了一口,冰凉的甜酸顺着喉咙滑下去,果然驱散了满身燥意,她望着廊下缠绕的牵牛花,笑道:“这样的舒服的日子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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