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护士那句“突发大出血！情况危急！”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ICU内刚刚升起的、带着希望暖意的空气！
宋翎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僵硬！刚刚为陈南星苏醒而涌起的那一丝欣慰和激动，瞬间被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压力覆盖！乔卫东！手术才刚刚开始！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门脉癌栓剥离时引发的大出血，是肝胆外科最凶险的并发症之一，致死率极高！
“位置？出血量？血压？备血情况？！”宋翎的声音如同绷紧的弓弦，每一个字都带着手术刀般的锋利和急切！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导引术》（中级）的支撑下高速运转，排除掉自身透支带来的眩晕感。
“肝门区域！剥离癌栓时门静脉右支分支撕裂！出血汹涌！血压骤降到70/40！心率140！血氧掉到88%！备血充足，加压输血中！李主任正在全力压迫止血，但视野太差，出血点太深！”护士的声音又快又急，背景里隐约能听到仪器尖锐的警报声和医生急促的指令！
肝门区！门静脉分支撕裂！视野差！位置深！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常规压迫止血困难，需要争分夺秒地缝合或者介入栓塞！但视野不清、位置深在的情况下，每一秒都是生命在流逝！乔卫东的身体底子并不算差，但面对这种汹涌的失血，时间就是生命！
“告诉李主任！用冰盐水冲洗视野！尝试暂时阻断肝门（Pringle手法）控制入肝血流争取时间！如果可能，用无损伤血管钳尝试夹闭出血分支！准备血管缝合线和自体血回输！必要时立刻联系介入科台上会诊！”宋翎语速极快，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切中要害！这是他前世今生积累的深厚外科功底和危急时刻的绝对冷静！
“是！宋主任！”护士应声，电话那头传来她快速转述指令的声音。
宋翎挂了电话，手心里全是冷汗。他能做的远程指导己经到极限。剩下的，只能交给手术台上的李主任和他的团队，交给现代医学的力量，还有…乔卫东自己的求生意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重新投向病床上的陈南星。她刚刚睁开的眼睛依旧涣散迷茫，如同蒙尘的玻璃珠，灰败的嘴唇微微翕动，无声地重复着“红豆…”。巨大的痛苦和意识复苏的混乱显然让她极度不安，身体在微微颤抖。
“南星，”宋翎的声音放得极其轻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意念如同最温和的晨光，轻轻包裹着她脆弱不安的精神，“别怕。看着我。你安全了。红豆也很好，她太累了，在休息。你刚醒，慢慢来。这里是医院，我们在保护你。”
或许是宋翎沉稳的声音，或许是那温和意念的安抚起了作用，陈南星颤抖的身体稍稍平复了一些，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宋翎脸上，虽然依旧空洞，但少了几分狂乱。她似乎想点头，却连这么微小的动作都做不到，只是极其微弱地眨了一下眼睛。
“宋主任，她的意识在恢复，但身体太虚弱了，癌痛也会随着意识清醒而感知加剧。镇痛泵己经调到最大安全剂量了。”张铭在一旁低声说道，语气既激动又凝重。
宋翎点点头。他看着陈南星那双努力聚焦、却依旧充满痛苦和迷茫的眼睛，又想到手术室里命悬一线的乔卫东，想到在观察室里被动承受着痛苦传递、昏迷不醒的许红豆…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和责任感压在他的肩头。
他示意小王推他到玻璃窗前。他需要一点空间，也需要…时刻关注陈南星的状态，防止她因痛苦感知加剧而再次引发精神波动，影响到许红豆。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缓慢流淌。ICU里，陈南星在剧痛和虚弱中艰难地维持着清醒，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显得无比沉重。手术室那边，再无消息传来。没有消息，有时就是最好的消息，意味着抢救还在进行，人还在。
宋翎闭着眼，背对着窗内，看似在休息，实则《导引术》（中级）在全速运转，艰难地修复着透支的识海，同时用意念牢牢感知着窗内陈南星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命波动。他在等待，也在积蓄。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手术室的专用电话终于再次响起！尖锐的铃声打破了ICU沉重的寂静！
宋翎猛地睁开眼，一把抓过旁边护士递来的话筒：“我是宋翎！情况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了李主任疲惫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声音，背景里嘈杂的警报声似乎平息了许多：“宋主任…血…暂时止住了！”
短短几个字，如同天籁！
“视野太差，癌栓剥离时撕裂的分支位置太刁钻，压迫效果有限。最后还是靠台上介入，导管进去填塞了明胶海绵和弹簧圈…勉强把破口堵住了！血压拉回来了！现在85/50，还在输血稳定！命…暂时抢回来了！”李主任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浓重的疲惫，“但失血量太大，创伤也大，后面感染关、肝功能衰竭关…风险一点没小！而且…癌栓没能完全剥离干净，残留了一小部分…后续复发转移的风险…很高！”
命抢回来了！但代价巨大！癌栓残留！后续风险如山！
宋翎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感席卷全身。他靠在轮椅上，对着话筒沉声道：“辛苦了李主任！命保住就是第一步胜利！后续治疗，我们一起想办法。”
挂断电话，宋翎看向一首紧张等待的张铭和护士，点了点头：“乔总那边，血止住了，暂时脱离最危险期。”
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庆幸的神色。
宋翎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内。陈南星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一首努力睁着的、涣散的眼睛，在听到“命保住”几个字时，极其极其微弱地眨动了一下，紧抓着床单的手指，又放松了一丝丝。
就在这时，神经内科观察室的护士匆匆跑了过来：“宋主任！许小姐！许小姐刚才突然流泪了！而且…而且她紧握的手松开了！那颗珠子…掉出来了！”
许红豆流泪？手松开？养魂木心掉落？
宋翎的心猛地一紧！难道是因为陈南星意识清醒，痛苦感知加剧，传递过去的痛苦也加剧了？还是…发生了别的变故？
他立刻示意小王推他过去！
观察室里。许红豆依旧安静地躺着，但眼角却有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鬓角的发丝。她的右手摊开在身侧，掌心向上。那枚黯淡无光、带着一道清晰裂痕的养魂木心残片，静静地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的枯叶。
宋翎立刻上前，手指搭上她的脉搏，意念高度凝聚探入！她的精神世界…那片干涸龟裂的大地…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龟裂依旧，干涸依旧。但…那个持续接收痛苦碎片流的无形漩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一种仿佛风暴过后、尘埃落定的死寂。之前那些不断涌入的、冰冷的、混乱的痛苦碎片，彻底断绝了！
宋翎的目光猛地转向窗外ICU的方向！陈南星醒了！意识清醒了！难道…是因为她意识的完全清醒，主动控制或者本能地切断了那痛苦传递的通道？还是那作为“通道”的养魂木心，在承受了太多之后，本源彻底枯竭，连接自行中断了？
无论哪种可能，对此刻的许红豆来说，都是一种解脱！那持续不断的、来自深渊的痛苦冲刷，终于停止了！她的精神世界，终于可以不受干扰地、真正地进入深度修复状态！
宋翎看着许红豆眼角滑落的泪水，心中五味杂陈。那泪水，是解脱？是悲伤？还是沉睡灵魂深处，对挚友苏醒的无意识回应？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掉落的养魂木心残片。入手冰凉，毫无生气，那道裂痕如同永恒的伤疤。它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也耗尽了自身。宋翎将它轻轻放回许红豆摊开的掌心，然后，缓缓地、轻柔地，将她的手指合拢，重新包裹住那颗沉寂的珠子。
“睡吧，红豆。南星醒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了。”宋翎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深深的怜惜和如释重负。
做完这一切，巨大的疲惫感和头痛再次汹涌袭来，宋翎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坐不稳轮椅。他示意小王推他回值班室。
刚回到值班室躺下，手机又响了。是季胜利。
“宋主任！没打扰您吧？刘静说她脖子后面那个点，刚才突然感觉…‘嗡’的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弹开了似的！然后那种酸酸胀胀的感觉…彻底消失了！现在按着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这…这正常吗？”季胜利的声音带着惊奇和一丝不安。
脖子后面的“结”…感觉消失了？
宋翎闭着眼，忍受着识海的剧痛，嘴角却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连接…彻底断开了。
陈南星的苏醒，许红豆的解脱，刘静颈后“结”的消散…
风暴，终于彻底平息了。
他对着手机，声音疲惫到了极点，却带着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季区长…恭喜。那‘结’…化开了。刘静女士的头痛…应该…不会再犯了。”
说完，不等季胜利回应，宋翎便挂断了电话。他再也支撑不住，意识沉入了无边无际的、修复性的黑暗之中。
窗外，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协和医院白色的建筑群。
ICU里，陈南星在剧痛与虚弱的拉锯中，艰难地维持着清醒，涣散的目光努力地追随着护士移动的身影。
观察室里，许红豆在彻底的平静中沉睡着，眼角的泪痕未干。
手术恢复室里，乔卫东身上插满了管子，在麻醉的余韵和失血的虚弱中，与死神进行着第二轮的拉锯。
肝胆外科病房，宋倩搂着疲惫睡去的英子，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对未来的忧虑。
季胜利家的车里，刘静轻轻按着自己光滑的后颈，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轻松和一丝困惑的释然。
而值班室的床上，宋翎在深沉的昏睡中，识海深处，《归元章》的星辰碎片在《导引术》（中级）的引导下，正缓缓勾勒出逆转生死的、玄奥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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