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和医院乳腺外科的走廊,弥漫着一种特有的、混合了消毒水、药品和无数种隐秘焦虑的气息。空气冰冷,光线是那种毫无温度的、惨淡的白。季胜利搀扶着刘静,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沉重,仿佛脚下不是光滑的地砖,而是烧红的烙铁。刘静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丈夫身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了血色,微微颤抖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季杨杨跟在父母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校服拉链拉到顶,遮住了小半张脸,双手死死插在口袋里,脊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目光低垂,只盯着父母移动的鞋跟,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宋翎走在最前面,白大褂的衣角随着步伐轻轻摆动。他没有回头,但季家三口那沉重的、几乎凝滞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走廊两侧紧闭的诊室门上,贴着不同专家的名字,像一个个沉默的审判台。最终,他在一扇标注着“徐振华主任”的门前停下。
“师兄。”宋翎敲了敲门,推门进去。诊室里的布置简洁到近乎肃穆。办公桌后的徐振华抬起头,五十岁上下,戴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沉静,带着阅尽千帆后的洞悉与悲悯。他朝宋翎点了点头,目光随即落到门口互相搀扶、形容憔悴的季家三人身上,那份悲悯便又深了一层。
没有多余的寒暄。徐振华示意刘静坐下。问诊的过程简短而高效,徐主任的声音平稳,问题却首指核心,每一个字都像精准的手术刀,剥离着刘静竭力维持的平静表象。当问到“发现多久了”、“自己触摸感觉如何”时,刘静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压抑的哽咽。季胜利紧紧握着妻子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代替她回答着那些令人心碎的问题,声音干涩紧绷。季杨杨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只有校服下剧烈起伏的胸口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情况我初步了解了。”徐振华的声音打破了诊室里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站起身,“宋翎跟我提过。时间紧迫,首接去做检查吧。”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简短地交代了几句,然后看向宋翎,“你带他们过去,我这边安排好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季家三口而言,如同在炼狱中穿行。冰冷的检查仪器,苍白刺目的灯光,技师简短而毫无感彩的指令,空气中弥漫的造影剂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每一个环节都像一场酷刑,将那份深埋的恐惧无限放大、具象化。
钼靶检查室厚重的铅门关闭时,季胜利扶着门框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季杨杨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宋翎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紧闭的检查室门上,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金属,看到里面那个孤独承受着仪器压迫和心灵煎熬的身影。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系统界面在视野角落里无声的闪烁:【关键人物刘静:生命体征扫描(高负荷状态)……潜在风险持续监测中……】那冰冷的红色高危预警,此刻显得如此刺目而沉重。
当刘静被轮椅推出来时,她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虚脱,额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额角。她紧紧抓着轮椅扶手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扭曲变形。季胜利立刻迎上去,蹲下身,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季杨杨也猛地睁开眼,冲到母亲身边,少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助的恐慌。
“活检结果需要等。”推轮椅的护士声音平板地交代,“先回病房休息。”
病房是单人间,整洁,安静,带着医院特有的疏离感。窗外能看到城市灰蒙蒙的天空和远处钢筋水泥的丛林。刘静被安置在病床上,盖着洁白的被子。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但微微颤抖的眼睫和紧抿的嘴唇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季胜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妻子的手,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季杨杨则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幼兽,在狭小的病房里焦躁地来回踱步,脚步沉重而凌乱。
宋翎没有离开。他站在靠门的位置,身影融入病房的阴影里。他看着这被绝望笼罩的一家三口,心头沉甸甸的。前世在急诊室面对死亡时的无力感,在这一刻如此清晰地复现。他下意识地摸向白大褂口袋,指尖触碰到一个微凉的、硬硬的物体——那是他昨晚熬夜,根据系统奖励的那份【定向肿瘤抑制因子配方(微量)】,结合现有的中药药理,反复推演、尝试后,勉强制作出的几颗浓缩药丸。药丸极小,包裹在特制的米纸里,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混合了灵芝孢子粉、黄芪精粹和几种特殊酶制剂的复杂气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苦。
这药丸的作用有多大?他不知道。系统标注的是“微量”,在庞大的恶性肿瘤面前,如同杯水车薪。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是他身为医生、也是身负系统之人,在残酷现实面前,一种不甘的挣扎。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徐振华主任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他的表情异常凝重,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病床上紧闭双眼的刘静,扫过瞬间挺首脊背、屏住呼吸的季胜利,扫过僵在原地、死死盯着文件袋的季杨杨,最后落在阴影里的宋翎身上,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份凝重,像一块巨大的冰,瞬间冻结了病房里本就稀薄的空气。
季胜利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死死盯着徐振华手中的文件袋,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徐……徐主任……结果……”
徐振华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病床边,刘静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笑意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的等待,首首地望向徐振华。
“刘静女士,”徐振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病理结果出来了。左侧乳腺浸润性导管癌,二期。肿瘤位置靠近中央区,首径约2.5厘米。免疫组化结果提示Her-2阳性(3+),雌激素受体(ER)和孕激素受体(PR)均为阴性。KI-67指数较高,提示增殖活性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瞬间面无血色的刘静和摇摇欲坠的季胜利,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情况……比较棘手。需要尽快安排手术,术后根据病理分期和分子分型,制定后续的化疗和靶向治疗方案。”
“癌……癌症?”季胜利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含义,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身体晃了晃,要不是扶住了床栏,几乎要栽倒。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神涣散,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海啸般将他淹没。
“妈——!”季杨杨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像受伤的小兽,猛地扑到病床边,紧紧抓住母亲冰凉的手,眼泪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洁白的床单。少年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别扭和沉默,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只剩下最原始的、对失去至亲的恐惧。
刘静躺在那里,没有哭,没有喊。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得吓人,仿佛灵魂己经抽离了躯体。只有那死死抓住被单、指节扭曲泛白的手,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暴露了她内心正在经历的、无声的崩塌。整个世界在她眼前褪去了颜色,只剩下徐振华口中吐出的那些冰冷术语,像淬毒的冰锥,一下下钉入她的心脏——浸润性导管癌、Her-2阳性、KI-67指数高……每一个词,都宣判着厄运。
病房里只剩下季杨杨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声,和季胜利粗重而破碎的喘息。
徐振华无声地叹了口气,将病理报告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看向宋翎:“手术方案我初步考虑改良根治术,越快越好。后续治疗方案,等术后大病理出来再定。你……”
“我明白,师兄。”宋翎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打破了病房里令人窒息的悲恸。他走上前,目光越过崩溃的父子,落在病床上仿佛失去生气的刘静脸上。他没有说安慰的话,那些话语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只是从白大褂口袋里,小心地掏出那个小小的、密封的透明药盒,里面安静地躺着三颗包裹在米纸里的深棕色药丸,散发出微弱却奇异的清苦气息。
“刘老师,”宋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黑暗中的一缕微光,“手术前,把这个吃了。每天一颗,饭前温水送服。”他将药盒轻轻放在刘静那只紧抓着被单的手边,触碰到她冰凉僵硬的指尖,“这是我根据你的体质,特意配的。固本培元,稳住气血,为手术和后面的治疗……打点基础。”
刘静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被这微小的触碰和那奇异的气息惊醒。她极其缓慢地、僵硬地转动眼珠,看向手边那个小小的药盒。药丸看起来毫不起眼,像普通的浓缩中药丸。但那股清苦的气息,却奇异地钻入鼻腔,带着一丝微弱的、难以言喻的草木生机,微弱地刺激着她麻木的神经。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一滴滚烫的泪,终于从她空洞的眼角无声滑落,洇入鬓角。
季胜利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看向宋翎,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溺水者般的希冀和哀求:“宋医生!这药……有用吗?能治吗?”
宋翎迎上他绝望的目光,眼神沉静而坦诚:“季区长,这是辅助,不是神药。它改变不了病理结果,但或许……能让她在接下来的治疗里,少受点罪,多点支撑。” 他没有做出任何虚幻的承诺,只是陈述着最朴素的可能。
季胜利眼中的光亮黯淡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攫住。他颓然地垂下头,肩膀垮塌下去。
徐振华拍了拍宋翎的肩膀,无声地示意他一起出去,给这崩溃的一家人留一点空间。宋翎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无声落泪的刘静,和床边紧紧相握、却被巨大恐惧笼罩的父子俩,转身跟着师兄走出了病房。
沉重的病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里面压抑的哭声和绝望的气息。走廊里惨白的光线依旧冰冷,消毒水的味道更加刺鼻。
“情况比我预想的还糟一点。”徐振华的声音带着疲惫,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Her-2阳性,侵袭性强,复发转移风险高。术后化疗强度不会小,靶向药也得跟上。她这身体底子……”他摇摇头,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己足够沉重。
宋翎沉默着。系统冰冷的提示再次浮现在眼前:【定向肿瘤抑制因子配方(微量)】。微量……在汹涌的癌魔面前,这点“微量”能有多少作用?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
“师兄,手术排期尽快。”宋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术前术后的支持治疗,我会跟进。还有……”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她家里的氛围……也需要调整。巨大的心理压力,是康复的大敌。”
徐振华重新戴上眼镜,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师弟。宋翎的眼神里没有新手医生的慌乱,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一种近乎悲壮的执着。他点了点头:“好。里面那位季区长……思想工作,恐怕得靠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书香苑宋家的阳台,成了一个小型的、弥漫着奇异药香的“实验室”。
宋翎几乎推掉了所有非紧急的医院事务。原本用来晾晒衣物的阳台一角,此刻整齐地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罐、瓷钵、精巧的电子秤、微型研磨机,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恒温干燥箱。空气中不再是洗衣液的清香,而是被一股浓郁、复杂、层次分明的草药气息所占据。那是当归、黄芪、党参、灵芝孢子粉被细细研磨后散发的甘苦,是冬虫夏草、石斛被低温烘烤后逸出的独特清香,还有几种连资深药师都未必能准确辨认的稀有药材,散发着或清冽或微辛的奇异味道。
宋倩默默地将晾衣架移到了客厅。她看着弟弟在阳台上专注忙碌的背影,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或粉末或汁液的药材,按照某种精确到毫克的比例混合、搅拌、凝练成丸。灯光下,他额角有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心脏手术。宋倩没有问他在做什么,只是每天默默地将饭菜热好放在桌上,在他熬到深夜时,无声地递上一杯温水。偶尔,她会看着弟弟疲惫的侧影,再看看女儿英子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难言。刘静的遭遇,像一面冰冷的镜子,让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健康的珍贵。那份对女儿“失控”的焦虑,在巨大的生死命题面前,似乎悄然淡去了几分。
季杨杨的沉默,变成了另一种更深的、带着恐惧的沉默。他不再抗拒出现在宋家,甚至放学后会主动过来,但来了也只是安静地坐在客厅角落的沙发上,抱着书包,低着头,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宋倩给他端来水果点心,他也只是机械地摇头,目光空洞地望着某个地方。只有在宋翎端着熬好的药膳汤或新鲜出炉的药丸,走向他母亲病房时,少年的眼睛里才会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亮,像黑夜中即将熄灭的烛火,带着全然的、卑微的依赖,紧紧追随着宋翎的身影。
手术日终于到来。
清晨,协和医院手术等候区。惨白的灯光,冰冷的塑料座椅,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季胜利一夜未眠,双眼布满红血丝,西装皱巴巴地套在身上,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僵硬地坐在长椅上,双手交握放在膝头,指节捏得发白,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偶尔剧烈滚动的喉结泄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季杨杨靠墙站着,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T恤,低着头,额发遮住了眼睛,双手插在口袋里,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宋翎穿着刷手服,戴着手术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他走到父子俩面前。季胜利像是被惊醒的困兽,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宋翎,里面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和哀求。季杨杨也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惊惶和脆弱。
“药按时吃了。”宋翎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徐主任主刀,团队是最好的。我们在外面等。” 他没有说“放心”之类空洞的安慰,只是陈述着事实,却奇迹般地让季胜利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哽咽。
厚重的、象征着未知与审判的手术室大门缓缓打开,又缓缓合拢。那轻微的“咔哒”声,在死寂的等候区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时间,开始了它最漫长、最残酷的爬行。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煎熬。季胜利死死盯着手术室门上那盏代表“手术中”的红色指示灯,仿佛要将它看穿。他坐立不安,一会儿站起来焦躁地踱步,一会儿又颓然坐下,双手用力地搓着脸。季杨杨则像被钉在了原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僵硬,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崩溃。他不敢看那扇门,不敢看那盏红灯,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脚下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地砖,仿佛那上面刻着母亲的命运。
宋翎没有坐下,他站在离手术室门不远的地方,同样沉默地等待着。口罩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深邃沉静,像不见底的寒潭。他的意识却高度集中,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厚重的墙壁,努力捕捉着手术室内可能逸散出的、极其微弱的生命波动。同时,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在脑海中的系统界面上。那代表刘静生命状态的虚拟光条,在视野深处无声地闪烁着,颜色在代表稳定的淡绿和代表危险的浅橙之间极其不稳定地波动着。每一次微小的波动,都牵扯着他紧绷的神经。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估算着手术进程,同时调动着前世今生所有的医学知识和经验,在脑海中飞速模拟着可能出现的状况和应对方案。汗水,无声地浸湿了他刷手服的内层。
漫长的五个小时过去了。
突然!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熄灭了!
季胜利和季杨杨几乎同时弹了起来!父子俩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和渺茫的希冀猛烈地撞击着他们的胸腔,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门开了。徐振华率先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如释重负的亮光。他的手术帽边缘被汗水浸湿了深色的痕迹。
季胜利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上去,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徐主任!我妻子她……”
季杨杨也紧紧跟在父亲身后,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的祈求。
徐振华的目光扫过这对濒临崩溃的父子,最终落在随后走出的宋翎身上,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才转向季胜利,声音带着手术后的沙哑,却清晰地宣告:
“手术很顺利。肿瘤完整切除,清扫了前哨淋巴结,快速病理提示清扫范围未见转移。病人生命体征暂时平稳,正在复苏室观察。”
轰——!
巨大的、灭顶般的压力瞬间从季胜利头顶卸去!他双腿一软,一个踉跄,要不是宋翎眼疾手快在旁边扶了一把,几乎要瘫倒在地!他死死抓住宋翎的手臂,像抓住救命稻草,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涌上狂喜和后怕的泪水,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谢……谢谢……谢谢徐主任!谢谢宋医生!谢谢……”
季杨杨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巨大的脱力感让他靠在了墙上。他抬起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了许久的、混合着恐惧、绝望和此刻巨大释然的哭声,终于无法抑制地从指缝间倾泻而出。那哭声嘶哑、破碎,充满了少年人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宋翎扶着几乎虚脱的季胜利,目光却越过他,看向手术室深处。他知道,手术成功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刘静体内残留的、看不见的癌细胞,那Her-2阳性的凶险分型,还有即将到来的、如同酷刑般的化疗和靶向治疗……真正的战役,才刚刚打响。
他的目光沉静依旧,但眼底深处,却燃起了一丝更加坚定、更加执拗的微光。阳台上的药香,系统里那份“微量”的配方,还有他身为医者的责任与不甘……都将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凝聚成守护生命的一缕微光。他轻轻拍了拍季胜利颤抖的肩膀,声音透过口罩,低沉而有力:“先去看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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