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大火己经完全燃起释放出自己全然狂躁的一面，在凛冽寒风的助长之下肆无忌惮的吐着火舌扩张着领地。
灼热的温度与鲜艳夺目的橙红炙烤着黑夜吞噬了半边天。
但即便如此，村中依然死一般的寂静，他们所有人都清楚今晚会发生些什么，以至于这样大的动静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足够的胆量去窥探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
不过，这也为小三爷他们省去了许多麻烦。
吴峫一行人走的并不快，他们在错落无序东一家西一户的布局里认真搜索着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无论如何，不管是怪物还是别的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在这里有个终结。
他们不想留下隐患在往后的日子里怀着一腔悔恨和忐忑，被不知哪里来也不知跟了多久的东西抹了脖子搞得家破人亡。
终于，往深处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便在雪山的山脚处看到了一座倚着岩壁建造十分具有巫族特色，与别处截然不同的房屋。
屋顶缠绕着各色哈达，屋檐与西面被各种牛羊以及狼豹的头颅骨骼所围绕，墙体上插着各式禽类的羽毛，一看就是来祈福祭拜的村民一点一点辛苦插上去的。
这房子不小，但西处都点着油灯，似乎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祭祀做足了准备。
在黑夜中，明明暗暗随风摇曳的昏黄灯光，就像是张开巨嘴引人飞蛾扑火的野兽。
“这房子一看就脏脏臭臭的，真是癫了才要祭拜这种东西还要对着它祈福。”
小三爷皱着眉头满眼的嫌弃都要溢出来。
“如果你在他们的处境，活不好也死不去，人生一眼就能看到头，你也会什么都信的。”
张拂林在被现任族长穿小鞋流放的那些年，游走于各个阶层之间，算是看够也看透了人间疾苦。
人只要活着，那就是受罪。
无穷无尽的各种罪。
没有尽头。
说今生积德下辈子享福的，那都是既得利益者愚弄无知百姓的说辞。
被老张哥这么一说，小三爷沉默着没再搭茬，要是这么说的话，他确实能够感同身受。
对于小三爷而言，最崩溃的莫过于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的离去。
胖子的白发，解雨辰的身体，黑瞎子的眼睛，闷油瓶的天授，都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心魔。
一旦他们出现了状况，那或许，邪帝会比这些村民更加疯魔得多。
就是秦岭的那棵青铜树，长白山的青铜门，他都会去信一信的。
想到这，他低头看了眼怀里安睡的小官儿，还好，还没到那个地步，还有得救。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提起十二分的戒备朝着屋子里走，张拂林开道，小三爷垫后。
在敌人未知的情况下，不会草率的将白玛和小官儿放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方，这是他们一家子达成的共识。
带在身边反而能看护的更好，也省了总为彼此提心吊胆，总归，他们也不是什么毫无还手之力容易被吓到被嘎掉的普通人。
再说了，就算是死，死一起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小天真也有垫后的时候，这要是让胖子知道了，还不得把陈年的黑历史，什么守夜人丢了、守夜货丢了、走路平地摔、生过两胎一胎西宝之类的全都要拿出来说一说。
啧。吴峫一边想一边忍俊不禁，他其实也没那么邪门好不好，谁还没个年少无知的天真时候了。
死胖子乱讲。
只是一脚踏进门框，他忽的顿住脚步，抬起头朝着房顶看了一眼。
什么也没有，目光所到之处只有几颗稀疏并不明亮的星星，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仿佛那一闪而过的黑影是他的错觉。
小三爷没再多停留，敛眉低头进了那让人极其心理不适的屋子。
一进了那门儿，腐烂发臭的肉味儿、浓郁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噼啪燃烧的灯油味儿，还有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扑鼻而来，
就像臭了三个月连狗吃了都会口吐白沫的鲱鱼罐头。
木屋虽大，里头却没什么陈设，几张桌子上倒摆的满满当当。
吴峫走上前一个个挨着看，那些年他跟白玛学到的不仅仅是医术，因此对这里的产物、习俗和禁忌也多少有些了解。
黑萝卜、黑豌豆、黑洋葱、大蒜、劣质茶叶、姜黄、青稞酒的酒渣、苦胆与血混合的奠酒、动物的脂肪。
此为，九不喜物。
大便、小便、、人血、人肉，此为五甘露。
还有许许多多连看上去都让人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的东西，什么生殖器、残缺的小腿、断掉的胳膊、生剖的内脏，还有盛在银碗里的眼珠。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
邪帝拧着眉心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忽然眼角余光被白玛夫妻俩所吸引。
他们在那张木桌前站了太久。
小三爷凑了上去，一眼扫到了桌上陈列的一堆大小不一的头骨。
虽然大小不同，但基本上每个巴掌大的颅骨都处在没有融合的状态，甚至可以看到骨缝或轻度颅骨重叠，和头顶未完全闭合的囟门。
很多，少说也有一百来个。
混乱无序，一看就是弃如敝履一般随手一丢。
“这是——”吴峫心头一颤，嗓子眼儿都有些发紧。
“是那些孩子的头骨。”
白玛轻声应答。
吴峫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怔愣，他望着颅骨与脖颈断开的位置，那里有尖锐的骨刺呈现撕裂状崎岖不平，明显不是利刃所为。
是被活生生揪下来的。
随意的就像拔下一个瓶口的塞子。
某种无法克制，无法压抑，无法逃避的恐惧和寒意，从心底冒起，冰凉刺骨顷刻间蔓延至全身。
他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离那处远了些，才抬起微微发颤的手戳了戳小团子的脸蛋儿轻声自语。
“小朋友真脆弱啊小狗蛋儿。”
“世界这么危险，只有让你多一条命我才能安心。”
就当，吴峫哥哥送你的第一个生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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