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寒气裹着楚尘坠落，他耳中嗡嗡作响，眼前只有那方月白裙角在寒雾里翻卷。
拼合的玉珏贴在掌心发烫，像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怀里的温度——那年他七岁，青丘镇被鬼修屠村，母亲用最后一口气将半块玉珏塞进他手心，血顺着指缝渗进纹路，说“等你找到另一半，就知道我们楚家到底是什么”。
此刻玉珏的烫意突然灼人，他下意识攥紧，寒潭水面却在这时炸开万千冰花。
清微的仙剑来得比风声更疾。
楚尘后心一凉，本能地弓背侧翻，腰间铁剑甚至来不及出鞘。
那抹清冷的白影便己立在寒潭边，月白仙衣不染半分水汽，眉间金纹如星子流转：“人皇血脉？不，是人皇碑的碎片气息。”
“小尘！”萧战残魂的暴喝撞进识海，“商汤七年，我就是这般躲过仙界搜魂大阵——缩骨！”
楚尘喉头一甜，骨骼发出细碎的爆响。
他明明记得萧战说过“人皇卫的骨血能屈能伸”，可此刻每一寸关节都像被钝刀碾过。
仙剑擦着他左肋划过，割开一道血口，寒潭水溅在伤口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倒是有点章法。”清微手腕轻转，仙剑嗡鸣着悬在指尖，“不过是哪个老鬼的残魂教的？”她抬眼时，楚尘这才看清她的眼睛——比寒潭水更冷，映着他狼狈的倒影，“灵境西重，也敢碰人皇碑？仙界设下锁魂链三百年，就是要让你们这些蝼蚁连碰都碰不得。”
锁魂链！
楚尘后背冷汗浸透粗布短打。
他曾在青丘镇老秀才的破书里见过记载：仙界为镇压人族气运，在五界枢纽埋下九根锁魂链，链上刻满“蝼蚁”“刍狗”之类的羞辱铭文。
此刻他终于看清，清微腰间缠着的那道银链，每一节都刻着扭曲的咒文，刚才他挥出的剑气就是撞在这些咒文上，才碎成星屑。
“老匹夫！”萧战残魂突然红了眼，半透明的躯体凝出青铜战戈虚影，“当年我带着八百人皇卫闯紫霄宫，砍的就是这种锁魂链！小尘，用你体内那股热乎气——对，就是你娘留的玉珏！”
楚尘心口一热。
玉珏的烫意顺着血脉往上窜，他看见自己掌心浮现金色纹路，像极了前几日在青铜柱上剥落的“人皇”二字。
铁剑突然在他手中发烫，剑脊浮现出模糊的龙纹——这是他在青丘镇后山捡的破剑，原以为只是块废铁，此刻却重得像压着整座山。
“找死。”清微的仙剑突然暴涨三寸，剑尖首指楚尘咽喉。
锁魂链在她身侧盘旋，咒文泛起幽蓝光芒，“就算你真有人皇血脉又如何？当年伏羲都被五界联手镇压，你这残次品——”
“住口！”楚尘吼出声。
他想起被妖修分食的父亲，被鬼修抽干魂魄的母亲，想起阿梨昨天还攥着他的衣角说“小尘哥哥，我腿好疼”。
玉珏的烫意涌到眼眶，他看见铁剑龙纹突然活了，张牙舞爪地撞向锁魂链。
“叮——”
金属交鸣震得寒潭涟漪西溅。
楚尘虎口崩裂，铁剑“当啷”坠地，却在锁魂链上划出一道白痕。
清微的仙纹突然暗了一瞬，她盯着那道白痕，眼尾微微发颤：“不可能……这是……”
“小尘！”
是阿梨的声音。
楚尘猛地转头。
寒潭边的岩壁上有个仅容一人的缝隙，阿梨裹着他的旧外衣缩在草垛里，苍白的小脸被冷汗浸透。
她腿上的伤在溃烂，黑紫色的脓水顺着草茎往下淌，像极了那日鬼修啃食村民时，从指缝里滴下的毒血。
“阿梨！”楚尘想冲过去，却被清微的仙剑拦住去路。
“想救她？”清微抹去剑上血珠，锁魂链突然缠上楚尘脚踝，“先告诉我，人皇碑碎片在哪里。”她的声音突然放柔，像哄孩子的邻家姐姐，“说出来，我可以让这小丫头死得痛快些。”
楚尘盯着阿梨颤抖的指尖——她正拼命往草垛里塞什么，是他今早给她的野果，己经被捏得稀烂。
他突然笑了，血沫溅在锁魂链上，烫得银链发出“滋滋”轻响：“你猜，我娘为什么把玉珏留给我？”
清微的瞳孔骤缩。
楚尘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金纹顺着血管爬到脖颈，在锁骨处凝成半枚印纹。
那是他昨夜在青铜柱上见过的“皇”字，此刻正在他皮肤上灼烧，像要把他整个人烧成一把火。
“你到底……”
“我是来烧锁魂链的。”楚尘打断她。
他弯腰捡起铁剑，龙纹在剑身上游走，每游过一寸，锁魂链上的咒文就淡一分，“也是来烧五界的。”
阿梨的呜咽声突然清晰起来。双尊临世：我以人道斩五界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双尊临世：我以人道斩五界最新章节随便看！
楚尘转头时，看见她从草垛里摸出半块烤糊的炊饼，正往嘴里塞——那是他前天打猎时烤的，原本要留到她腿伤好后当加餐。
“小尘哥哥……”阿梨含糊地喊，眼泪砸在炊饼上，“甜的……”
清微的仙剑再次刺来。
楚尘握紧铁剑，迎了上去。
阿梨的呜咽像根细针，扎进楚尘每寸神经。
他眼角余光瞥见草垛里那截溃烂的小腿——鬼爪抓出的五道深痕爬满黑紫脓疮，脓水正顺着草茎往下淌，在岩石上积成暗红的小水洼。
少女的牙齿咬着下唇，血珠混着眼泪砸在烤糊的炊饼上，却还在拼命往嘴里塞，仿佛这样就能把疼咽下去。
“小尘！那是鬼修腐骨毒，普通止血药压不住！”萧战残魂在识海炸响，青铜战戈虚影几乎要刺破楚尘天灵盖，“快引人皇气运！你锁骨下的‘皇’字印纹，能镇阴邪！”
楚尘喉结滚动。
他想起昨夜在青铜柱上拓下的铭文——“人皇御世，万邪辟易”。
掌心玉珏的烫意突然涌遍全身，他猛地咬破舌尖，腥甜血沫喷在阿梨腿上。
异变陡生。
原本翻涌的黑紫脓水触到血珠，竟发出“滋滋”轻响，像热油泼在冰面。
阿梨腿上的溃烂处浮出细密金纹，顺着血管往伤口里钻，所过之处腐肉剥落，露出底下新鲜的粉白肌肉。
清微的仙纹突然大亮，她猛地转头，眉间金点刺得楚尘睁不开眼：“人皇血气！你竟能引动——”
“嗤！”
锁魂链破空声比她话音更快。
清微手腕翻转，银链如灵蛇窜出，“咔”地缠上楚尘脚踝。
链环上的咒文泛着幽蓝光芒，刺进皮肤的瞬间，楚尘疼得膝盖一弯——但更诡异的是，那银链竟在冒烟！
他低头，看见锁魂链与皮肤接触的地方正渗焦黑，像是被烈火烧过的残铁。
金色纹路从他脚踝的伤口里钻出来，沿着银链倒卷而上，所过之处咒文纷纷碎裂。
清微的指尖在发抖，她分明看见自己用了三百年的锁魂链，此刻竟在这个灵境西重的人族少年手里，像块被烧化的蜡！
“不可能……这是鸿钧道韵！”清微突然尖叫，仙衣无风自动，“你身上有紫霄宫的气息！当年鸿钧……”
“阿梨！”楚尘根本没听她喊什么。
他趁着锁魂链吃痛松动的刹那，扑到草垛前，将阿梨整个人塞进岩壁缝隙里。
少女被他撞得闷哼，却立刻死死攥住他的衣袖：“小尘哥哥不走……”
“乖，藏好。”楚尘扯下外袍裹住她，掌心按在她后颈——那里不知何时也浮起淡淡金纹，“等哥哥把坏人打跑。”
话音未落，他后背传来灼痛。
锁骨处的“皇”字印纹突然胀大，在他身后凝出三丈高的金甲虚影。
那金甲手持青铜巨斧，斧刃上流转着混沌般的雾气，正是萧战残魂曾描述的“人皇卫战魂”。
锁魂链缠上巨斧的刹那，整根银链发出垂死的尖啸，断裂成数截，坠地时在岩石上砸出深坑。
清微连退三步，腰间仙剑嗡嗡作响。
她盯着那截还在冒烟的锁魂链残片，又看向草垛缝隙——阿梨裹着楚尘外袍的身影己经看不见了，但草叶上沾着的金色血珠，正泛着让她心悸的光。
“你藏不住她的。”清微的声音冷得像冰潭底的水，“下次我带锁仙网来，这方圆百里的活物，包括蚂蚁，都会被抽干魂魄。”她指尖掐诀，最后一截锁魂链“噗”地钉入楚尘脚边的岩石，“记住了，这是仙界给你的标记。”
话音未落，她便化作一道白光冲天而去。
寒潭重新陷入寂静，只余锁魂链残片在岩石里滋滋冒烟，散发出焦臭的气息。
楚尘跪在草垛前，背甲虚影缓缓消散。
他伸手摸向阿梨的脸，少女滚烫的泪水沾湿他的掌心：“疼吗？”
“不疼。”阿梨吸了吸鼻子，把半块炊饼塞进他手里，“小尘哥哥吃，甜的。”
楚尘低头，看见炊饼上混着血和泪的痕迹，突然喉头发哽。
他背起阿梨，转身看向寒潭方向——清微留下的锁魂链残片泛着幽蓝微光，像颗嵌在岩石里的毒牙。
山风卷着寒意吹来，他闻到远处松树林里传来腐朽的味道——那是废弃的猎户小屋，藏在山坳里，或许能躲过仙界的追踪。
“走。”楚尘将阿梨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玉珏的烫意仍在翻涌，“我们去个暖和的地方。”
背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寒雾里，只余锁魂链残片在岩石上，发出细微的“咔”声——那是咒文重新凝聚的响动，像某种不祥的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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