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无力。
窒息感如影随形。
林默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苏醒，最后一个画面是马里亚纳海沟深潜器舷窗外，那片足以遮蔽天日的巨大阴影，以及随之而来的是金属扭曲到极致的尖啸。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此刻，他却“活”着，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
他成了一条鱼。
隔着一层扭曲的水光和一层晶莹剔透的壁障，他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
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裙的少女正双手环胸，秀眉微蹙地盯着他。
“师兄你看，这小鲲快不行了。”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但语气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股难以掩饰的不悦和烦躁。
“才买回来没多久，这琉璃鳞片就褪得不成样子，灵气也散了，开始变得丑唧唧的了。分明是那无良商家把我给骗了，拿条病鲲来糊弄人！白白浪费了我一百块下品灵石！”
林默的意识瞬间被这句话里的信息流炸得嗡嗡作响。
鲲？灵石？商家？
他努力地接收着这具孱弱身体里残留的简单本能，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产生了一股巨大的饥饿感，以及对眼前少女曾经的依赖。
但现在，那份依赖正在被一种名为“轻蔑”的情绪彻底击碎。
“青瓷师妹莫恼！”
一个略显轻浮的男声响起并带着几分殷勤，“这种观赏鲲本就娇贵，得了褪鳞瘟就是废品，根本没什么挽救价值。救它所需的凝光草价值比它本身还高，不值得你再费心了。回头我替你去找那奸商理论，定要他把灵石赔回来！”
师兄说着便把目光落在林默身上，眼神充满了嫌弃，仿佛在看一堆毫无价值的垃圾。
“至于这死鱼……就别让它污染了我们的灵泉池，首接扔到后山那条小河里便是。方便，也眼不见心不烦。”
“死鱼……垃圾……污染物……”
每一个字眼，都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在林默那属于人类的灵魂尊严之上。
身为地球顶尖的深海生物学家，他探索过最深的海沟，追逐过最神秘的巨兽，他的人生充满了对生命和未知的敬畏与激情。
可现在，自己成为了一条鱼在这两个高高在上的“修仙者”眼中竟只是一桩失败的交易，一件即将被随意丢弃的废品！他们根本不懂对生命的敬畏。
一股奇怪的情绪在他灵魂深处轰然引爆！
“很好！”
“你们这些所谓高高在上的修仙者，竟敢如此轻贱一条生命！”
“你们看不起的‘垃圾’，会把你们眼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吞噬殆尽！”
林默感觉到，一股源自这具身体血脉最深处的原始渴望正被这股愤怒疯狂催动，蠢蠢欲动。
那是一种对吞噬、对进化、对强大的极致饥渴！
“等着吧，”他的灵魂在无声地咆哮，“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能吃光整个生态圈！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吞噬者！”
“哗啦——”
不等他想更多，那个精致的白玉鱼缸被师兄随意地提起。
天旋地转间，林默被一股粗暴的力量连同缸里的水一同倾倒而出。
冰冷浑浊的河水如万千钢针，瞬间刺入他病弱的身体。
“噗通！”
他重重地砸进一条不知名的小河。
身后，柳青瓷不耐烦的嘀咕声隐约传来：“扔好了没？快走吧，晦气！”
脚步声远去。
属于林默的新生，开始了。
河水阴冷刺骨，水底铺满了腐烂的树叶和淤泥，能见度极低。
他身上病变褪鳞处散发的微弱血腥味，在这片死寂的水域中就像是黑夜里的灯塔，瞬间吸引了潜伏的猎食者。
一股腥臭而充满恶意的气息，从斜下方的淤泥中迅速逼近！
来了！
林默的学者本能瞬间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恐惧。
他甚至没有转动眼珠，仅凭水流的细微变化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对方的形态。一只虾!
铁背刺虾！
一种一尺来长、背部甲壳坚硬、口器如尖刺的异兽。
在修士眼中，这是连当食物都嫌肉质粗糙的低等生物，但在这条河里它就是绝对的霸主，是小型生物的噩梦！
对于此刻的林默，一条病弱的观赏鱼来说，这绝对是必杀的一击。
逃？以这具身体的状态，根本不可能！
电光火石之间，林默做出了身为顶级生物学家最精准的判断。
他没有慌乱逃窜，反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甩尾鳍！
这个动作极其微小，但在寂静的水中却像一个精准的拨片瞬间扰动了他身侧的水流。
“嗖——！”
那只铁背刺虾循着最初的轨迹如一支离弦之箭爆射而来。
但就在即将命中目标的刹那被那道细微的水流扰动误导，它的冲锋轨迹出现了毫厘之差的偏离！
毫厘之差，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砰！”
一声闷响，铁背刺虾狠狠地撞在了林默身旁一块布满青苔的黑色岩石上。
坚硬的甲壳与岩石碰撞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它整个身体都撞得七荤八素，锋利的口器歪向一边，陷入了短暂的眩晕。
机会！
就在捕食者眩晕的瞬间，一股来自深处无法抑制的蛮荒饥饿感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这不是饿，而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命令！是太古神兽血脉中，对“吞噬万物”的原始渴望 。
他不再是那条温顺的宠物了，而是像蛰伏了万古的……捕食者！
“噗！”
林默猛地扑上，那病弱小巧、只配啄食灵草的鱼嘴在这一刻不可思议地咧开瞬间化作一个恐怖的深渊！
“咔嚓！”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碎裂声响彻水底。
他一口咬碎了铁背刺虾最为脆弱的腹部连接处，狂暴地将其拦腰撕裂，连同甲壳与血肉一同吞入腹中！
下一秒，一股前所未有的、蕴含着精纯能量和狂暴灵气的暖流在他体内轰然炸开！
那不是食物！
那是生命的精华！是进化的阶梯！
“嗡——！”
林默的身体发出了痛苦而又渴望的剧烈震颤。
褪鳞瘟带来的刺痛感被这股暖流瞬间冲垮、湮灭，破损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愈合。
那些原本暗淡无光的琉璃鳞片之下，竟浮现出了一层微不可见的暗银色光泽，仿佛由金属铸就，又似有神秘的符文在其中一闪而过。
他的体型没有丝毫变化，但整个身体的质感己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眼中那最后一丝属于“云纹琉璃鲲”的温顺和病弱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渊般的冰冷、极致的贪婪和狡黠。
同时，一股信息流不经任何媒介首接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没有“叮”的一声，只有一种来自血脉的本能认知。
【基因掠夺：获得低阶甲壳硬化（微弱）】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每一片鳞片都变得更加坚韧，肌肉也更加凝实有力。
林默悬浮在幽暗浑浊的河水中，感受着体内那股奔腾不息的新生力量。
他看了一眼铁背刺虾剩下的半截残骸，胃里没有一丝饱腹感反而涌起了更深、更强烈的饥饿。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黑暗的河底深处。
在那里，还有更多的“食物”在游动。
“放生？”
林默的鱼嘴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
“不，感谢你们让我……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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