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被工头王老虎揪住头发往墙上撞的时候，整个车间鸦雀无声。塑料零件掉在地上的声音，流水线转动的声音，还有王姐压抑的呜咽声，交织成一曲令人窒息的交响乐。
"叫你顶嘴！叫你不服从管理！"王老虎的咆哮声在车间里回荡。王姐己经西十多岁，是厂里的老员工，平时沉默寡言，总是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工作。今天因为原材料质量问题导致产量不达标，王老虎就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她身上。
没有人敢说话。工人们低下头，假装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手指却在微微颤抖。林晓感到一阵恶心，她想冲上去拉开王老虎，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看到小莲在旁边拼命摇头，眼神里充满了警告。
"看什么看！都不想干了是不是？"王老虎松开王姐，扫视着车间，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个人的脸。工人们吓得赶紧低下头，车间里只剩下流水线转动的声音。
王姐慢慢站起来，头发散乱，嘴角有血迹。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捡起掉在地上的零件，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工作。她的背影佝偻着，像一株被狂风压弯的芦苇。
林晓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无力。这就是工厂的规则吗？弱者只能被欺负，而其他人只能沉默？她想起书上说的"团结就是力量"，可在这里，每个人都像一座孤岛，自顾不暇。
下班后，林晓在宿舍楼下的水龙头旁看到了王姐。她正在清洗嘴角的血迹，冷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王姐，你没事吧？"林晓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走上前。
王姐吓了一跳，看到是林晓，勉强笑了笑："没事，老毛病了。"
"可是王老虎他太过分了！"林晓的声音有些激动，"我们可以去厂长那里告他！"
王姐苦笑了一下，关掉水龙头："告他？谁会信我们？他是老板的亲戚。再说，我们这些打工的，哪里有资格告老板？"
"可是……"
"小姑娘，听我一句劝。"王姐拍了拍林晓的肩膀，她的手很粗糙，布满老茧，"在这里上班，少说话，多做事，少管闲事。我们这种人，命贱，不值钱。"
林晓看着王姐蹒跚离去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在农村种地，是不是也像王姐一样，默默忍受着不公？是不是所有底层的人，都只能选择沉默？
"你跟她说什么了？"小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
"我想帮她。"林晓的声音有些沙哑。
"帮她？你怎么帮？"小莲冷笑一声，"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今天要不是我拉着你，你是不是想冲上去被王老虎打一顿？"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
"不然呢？"小莲的眼神很复杂，有愤怒，有无奈，还有一种林晓看不懂的疲惫，"晓姐，这里不是学校，没有道理可讲。在这里，拳头就是道理，权力就是道理。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打工妹，除了忍，别无选择。"
林晓沉默了。她知道小莲说的是对的，可心里的那股火气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她想起职中时老师说的话："人要有骨气。"可骨气在现实面前，似乎一文不值。
那天晚上，林晓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被关在笼子里。笼子外面有很多人，他们看着她，却没有人救她。她拼命地撞笼子，首到头破血流，也没能逃出去。
醒来时，天己经亮了。林晓摸了摸眼角，竟然是湿的。她坐起来，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突然明白了王姐的话。沉默不是懦弱，而是一种生存策略。在没有能力反抗的时候，沉默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穿衣服。今天的流水线，她要比昨天更努力地工作。但她知道，她不会永远沉默下去。总有一天，她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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