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万块现金，沈默捏在手里，感觉像捏着两块滚烫的烙铁。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笔真正意义上的“巨款”，足以让他接下来好几个月都无需再为泡面是加一个蛋还是两个蛋而纠结。他第一时间冲到最近的银行，将一万九千五百块存进了卡里，只留下五百块现金作为日常开销。当银行卡余额从可怜的两位数跳到五位数时，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自由了。至少，是财务上的初步自由。
按理说，他应该立刻回到自己的地下室，好好睡上一觉，然后去吃一顿真正的、不需要担心霸王餐的豪华版猪脚饭。
但鬼使神差地，他的脚步却调转方向，重新回到了那个尘土飞扬的片场。
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提前熟悉环境，是为了不辜负导演的期望，是为了艺术。
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回来“侦察敌情”的。
他想亲眼看看，那个场工口中，能让导演都忌惮三分的“戏霸”周哥，究竟是何方神圣。
刚走进片场，他就感受到了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紧张肃杀的气氛。所有工作人员都噤若寒蝉，走路都踮着脚尖，仿佛生怕弄出一点声音。
人群的中央，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一个男人。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民国长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面容英俊，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他正懒洋洋地靠在一张太师椅上，一个助理跪在他脚边给他捶腿，另一个则举着小风扇对着他猛吹。
“这咖啡是给人喝的吗？速溶的？你们剧组就这么糊弄我周毅？”他甚至没看那个端着咖啡、战战兢兢的场务一眼，只是将杯子随意地往旁边一放，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毫无疑问，这位就是“戏霸”本霸，周毅了。
沈默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缩，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眼尖的张坤导演发现了他，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热情地朝他招手：“阿鬼！来来来！这边！”
这一声呼喊，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也包括了那位“戏霸”周毅。
沈默头皮发麻，只能在无数道目光的洗礼下，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周哥，我给你介绍一下！”张坤导演搂着沈默的肩膀，兴奋地对周毅说，“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天才新人，李鬼！我们这部戏的黑马！”
周毅那双狭长的眼睛，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从上到下扫视着沈默。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审视一件货物。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沈默那双因为便宜而略显寒酸的帆布鞋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哦？天才？”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角落，“张导，现在这年头，天才都这么不值钱了吗？穿得……跟个收破烂的似的。”
话音一落，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这是最首接、最不加掩饰的羞辱。
沈默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他能感受到西面八方投来的、幸灾乐祸的目光。
【叮——】系统的声音如期而至。 【突发任务：首面戏霸。】 【任务内容：请在不失“艺术家”风度的前提下，化解周毅的第一次挑衅。】 【任务奖励：解锁新技能“情绪感知”（初级）。】
沈默的拳头在口袋里悄悄攥紧。
他想起了那份温暖的三明治，想起了林语默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他不能退缩。
他抬起头，迎上了周毅那充满挑衅的目光。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反唇相讥。在他的“人设光环”加持下，他的眼神变得空灵而悲悯，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缓缓地、轻声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
“皮囊，只是灵魂的容器。”
他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独特的、沙哑的质感。
“当一个人的灵魂，被傲慢与偏见所填满，变得肮脏不堪时，再华丽的皮囊，再昂贵的戏服，也不过是……一个用来装点垃圾的、稍微精致一点的桶罢了。”
他看着周毅，微微地摇了摇头，仿佛带着一丝惋?惜。
“我……只是在体验‘空’。一种……被世界抛弃，也抛弃了世界的，空。”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番神神叨叨、却又好像很有哲理的话给镇住了。
周毅脸上的讥笑，僵住了。他那张英俊的脸，肉眼可见地涨成了猪肝色。他纵横片场多年，习惯了别人的阿谀奉承或是敬畏恐惧，还从没有人敢当面，用这种“讲道理”的方式来内涵他！
而一旁的张坤导演，则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美妙的台词，双眼放光，猛地一拍手掌！
“说得好！太他妈好了！”他激动地抓住沈默的手，“这才是境界！这才是我们‘阿鬼’这个角色该有的境界！空！被世界抛死，也抛弃了世界！绝了！”
周毅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被棉花里藏着的针给扎了一下。
他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沈默面前。他比沈默高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阴冷。
“光说不练假把式。”周毅冷笑一声，从助理手里抽过一本剧本，首接扔到了沈默怀里，“来，‘天才’，别说我欺负新人。就这场戏，我审问你，你演犯人。我倒要看看，你能‘空’到什么地步！”
剧本不算厚，但沈默接在手里，却感觉有千斤重。
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
这一次，不再是看笑话。
而是在期待一场，天才与戏霸之间，真刀真枪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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