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兜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穿透哲也身上清洗槽的污秽气息，精准地落在他低垂的头颅和吊在胸前的右臂上。那审视，带着实验室特有的、非人的洁净感，让哲也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放在解剖台上。
疤脸在兜的目光下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在地。
“你可以走了。”兜的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喜怒。
疤脸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消失在来时的通道里。
金属门在哲也身后无声地关闭，将他彻底隔绝在这个冰冷、精密、充满未知的实验室空间里。兜没有再看哲也，转身走向实验室深处一张巨大的、堆满了各种卷轴、光屏和散乱纸张的数据台。
“跟上。”平淡的命令，不容置疑。
哲也沉默地跟在兜身后，脚步踩在光滑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他低垂着眼帘，但白眼的被动感知全开，如同雷达般扫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巨大的圆柱形培养槽里，浸泡着形态更加诡异、查克拉波动更加强烈的“样本”；实验台上残留着暗红色的干涸痕迹；空气中那股混合着高级消毒水和生命能量的甜香，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感。
兜走到数据台前，将手中的光屏卷轴放下。他看也没看哲也，随手从旁边堆积如山的纸质文件中抽出厚厚一沓，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实验数据、图表和晦涩的符号。
“把这些，”兜将文件推到数据台边缘，声音依旧毫无波澜，“按照实验日志编号、日期、以及样本类型，重新分类、排序、归档。错误率超过千分之三，或者速度低于标准…”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哲也残废的右臂和苍白的面容，“…你知道后果。”
没有威胁，没有恐吓，但那股冰冷的压力比监工的短棍更令人窒息。千分之三的错误率？对于一个只有左手能用的“废人”？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哲也的心脏沉了下去。他默默上前，用唯一能动的左手，艰难地拿起那沓厚重的文件。纸张的边缘划破了他冻得通红的指尖，带来一丝刺痛。文件上的字迹潦草，充斥着大量他从未见过的专业术语和复杂图表，如同天书。
兜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操作起光屏，调出复杂的能量图谱进行分析。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低沉的嗡鸣、兜偶尔敲击光屏的清脆声响，以及哲也翻动纸张时发出的沙沙声。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涌来。这比清洗槽更残酷！这是精神上的凌迟！兜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即使他侥幸递出了那张染血的布片，他在这蛇窟的核心区域，依旧只是一个无用的、只能处理垃圾的残次品！
不！绝不！
哲也猛地咬紧牙关！眼底深处那近乎疯狂的求生欲和倔强再次燃烧起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聚焦在手中的文件上。
专业术语看不懂？那就先识别日期和编号！图表复杂？那就先分辨坐标轴代表的含义！样本类型？对照文件中的描述和旁边培养槽里那些扭曲的轮廓，强行记忆！
他调动起前世在实验室里培养出的、对数据的高度敏感和逻辑分类能力。左手笨拙却异常稳定地翻动着纸张，指尖在潦草的字迹和复杂的图表上划过，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记忆、归类！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流逝。汗水沿着哲也的额角滑落，滴落在文件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右臂的固定带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勒进皮肉，带来阵阵闷痛。额头的笼中鸟咒印，也因精神的极度集中和查克拉的细微消耗而隐隐发烫。
他全神贯注，如同一个在悬崖峭壁上攀爬的苦行者，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差错。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翻飞的纸张和脑海中飞速构建的分类框架。
不知过了多久，当哲也将最后一沓分好类的文件，按照他理解的编号顺序，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数据台指定的区域时，他几乎虚脱。左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指尖被纸张划破了好几处，渗出血丝。
兜不知何时己经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正静静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审视，而是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探究的讶异？
他走到数据台前，随手拿起哲也分类好的几份文件，快速翻动检查。动作流畅而精准。整个过程中，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几分钟后，兜放下文件，目光再次落在哲也身上。
“错误率，千分之一点二。”他平静地报出一个数字，声音里听不出褒贬，“耗时，标准流程的百分之七十三。”
哲也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紧紧盯着兜的嘴唇，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实验室的冷光。
“从现在起，你的工作地点，转移到这里。”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如同惊雷在哲也耳边炸响！“负责基础数据的整理、录入和初步归档。每日工作结束后，将需要销毁的废弃数据文件，送到C-7焚化口。”
哲也的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和随之而来的狂喜而微微颤抖！他成功了！他跳出了清洗槽的泥潭！虽然只是从清洗污秽的杂役，变成了处理数据“垃圾”的归档员，但这意味着他踏入了大蛇丸研究体系的最外围！他获得了在核心区域活动的资格！他离那个目标…更近了一步！
“是…兜大人！”哲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他深深地低下头，掩藏住眼中翻涌的情绪。
兜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实验室深处。“记住，这里不是清洗槽。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你的大脑…只能用于我交付的任务。任何多余的‘好奇’…”他的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但冰冷的警告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都会让你重新回到那里，或者…更糟。”
哲也站在冰冷的数据台前，看着周围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仪器和培养槽，感受着空气中那混合着知识芬芳与死亡阴影的诡异气息。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他踏上的，是一条更加危险、更加诡异的阶梯。
但至少，他迈出了第一步。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刚刚整理好的、整齐码放的文件上。在那一堆冰冷的符号和数据中，他似乎看到了…通往力量的、布满荆棘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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