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晨光总带着几分萧瑟。
夏晚刚对着铜镜梳好发髻，就见春桃端着水盆进来，脸色带着几分慌张：“小姐，刚才李嬷嬷身边的小太监来说，今日巳时要去御花园给皇后娘娘请安，所有秀女都得去。”
夏晚握着木梳的手顿了顿。入宫己有五日，除了每日在储秀宫学规矩，她们这些秀女几乎没机会接触后宫高位者。突然要去给皇后请安，显然不寻常。
“知道了。” 她放下木梳，目光落在镜中那张素净的脸上，“把那件湖蓝色的襦裙拿来吧。” 既不能太张扬，也不能失了体面，这件从尚书府带来的裙子恰好合适。
巳时将至，众秀女在储秀宫门口集合。李嬷嬷拿着名册点过名，便带着一行人往御花园走去。
夏晚混在人群中，刻意走在中间偏后的位置，目光却像雷达般扫过周围的环境。御花园比她想象的更奢华，奇花异草遍地，假山流水相映，远处的亭台楼阁隐约可见，每一处都透着皇家的气派。
走在前面的秀女们大多面带紧张与好奇，偶尔有人低声交谈，也很快被李嬷嬷严厉的眼神制止。温如媚站在靠前的位置，一身粉色宫装格外显眼，时不时回头扫一眼夏晚，带着几分优越感。
穿过月洞门，便见前方的水榭边己经围了不少人。正中的凉亭下，坐着一位身着明黄色凤袍的妇人，约莫三十多岁，容貌端庄，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想必就是皇后赵兰。
皇后身边站着一位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石榴红的宫装，梳着双环髻，发间插满了珍珠宝石，容貌明艳，眉眼间却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骄纵之气。她正拿着一支玉簪，逗弄着笼子里的画眉鸟，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夏晚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这少女的容貌，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一样的杏眼，一样的琼鼻，甚至连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都如出一辙，只是少女的眼神更锐利，带着被宠坏的锋芒，而自己的目光，早己被现代的冷静磨得温润。
“都跪下！” 李嬷嬷的声音陡然响起。
众秀女连忙屈膝跪拜，齐声喊道：“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赵兰抬手，声音平和却带着威严：“都起来吧。今日叫你们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看看新选的秀女们是什么模样。”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停在了夏晚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夏晚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垂下眼帘。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里的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母妃，您看她们，一个个跟鹌鹑似的，有什么好看的？” 穿石榴红宫装的少女转过身，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目光却像带着钩子，在秀女们脸上一一扫过。
当她的目光落在夏晚脸上时，猛地顿住了。
少女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惊愕，随即又被浓浓的敌意取代。她几步走到夏晚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像在审视一件仿冒品。
“你是谁？” 少女的声音尖锐，带着质问的意味。
夏晚稳住心神，依着规矩屈膝行礼：“民女温如玉，参见公主殿下。” 她虽不知这少女的封号，却能从她与皇后的互动和衣着打扮猜出身份。
“温如玉？” 少女嗤笑一声，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我看你叫‘东施’还差不多！好好的人不当，学别人穿湖蓝色的裙子，以为这样就能冒充……”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皇后用眼神制止了。
皇后的脸色沉了沉：“灵溪，不得无礼。”
赵灵溪撇了撇嘴，显然没把皇后的话放在心上，依旧盯着夏晚：“你这张脸，倒是生得有几分意思。说，是不是故意照着我的样子长的？”
这话问得既荒唐又刻薄，周围的秀女们都屏住了呼吸，看向夏晚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幸灾乐祸。谁都知道，长公主赵灵溪是皇后唯一的女儿，向来被宠得无法无天，得罪了她，绝没有好下场。
夏晚缓缓抬起头，迎上赵灵溪的目光，语气平静无波：“回公主殿下，容貌是父母所赐，民女不敢妄议。民女只是个普通秀女，能得见公主天颜，己是三生有幸，绝不敢有任何僭越之心。”
她的话不卑不亢，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捧了赵灵溪一句，堵死了对方继续刁难的话头。
赵灵溪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秀女竟能如此镇定地回话，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恼怒：“你还敢顶嘴？” 她扬手就要打下去。
“灵溪！” 皇后厉声喝止，“在这么多秀女面前，像什么样子！”
赵灵溪委屈地收回手，跺了跺脚：“母妃！”
皇后没理她，目光重新落在夏晚身上，语气缓和了些：“你就是礼部尚书温庭之的女儿？”
“是。” 夏晚垂下眼帘。
“嗯，” 皇后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对李嬷嬷说，“李嬷嬷，带她们回去吧，规矩还得好好学。”
“是，娘娘。” 李嬷嬷连忙应道，对着众秀女厉声道，“还不快谢恩！”
“谢皇后娘娘恩典！” 众秀女再次跪拜，起身时，都忍不住偷偷看向夏晚，眼神复杂。
离开御花园的路上，气氛格外压抑。没人敢说话，但夏晚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针一样扎人。
温如媚故意放慢脚步，走到她身边，低声嘲讽：“温如玉，你可真行啊，刚进宫就敢得罪长公主，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
夏晚没理她，只是快步往前走。她知道，从今天起，自己在这宫里的日子，怕是会更加艰难了。
回到碎玉轩，春桃才敢开口，声音里满是后怕：“小姐，刚才真是吓死我了！那长公主也太可怕了，差点就打到您了！”
夏晚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发僵的膝盖，心里却在思考着更深层的问题。
赵灵溪的反应太激烈了，仅仅因为容貌相似，就动了这么大的火气，这背后一定有原因。而皇后的态度也很奇怪，她看自己的眼神里，除了探究，似乎还有一丝……愧疚？
这太不正常了。
“春桃，” 夏晚突然开口，“你听说过长公主的身世吗？”
春桃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怎么听说过，只知道她是皇后娘娘亲生的，皇上和皇后都很宠她。”
夏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这宫里关于赵灵溪的传闻并不多，或者说，有些传闻被刻意掩盖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巍峨的宫殿。阳光刺眼，却照不进那些深藏的秘密。
自己与赵灵溪容貌相似，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如果是后者，那这背后隐藏的秘密，又会是什么？
夏晚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自己己经被卷入了一个看不见的旋涡里。从今往后，她不仅要应对秀女间的明争暗斗，还要时刻提防那位身份尊贵、与自己容貌相似的长公主。
前路，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
但她不会退缩。她经历过生死，见过人性最丑陋的一面，这点风雨，还吓不倒她。
夏晚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不管这背后有什么秘密，她都会查清楚。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在乡野茅屋盼着她平安的老嬷嬷。
窗外的风，似乎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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