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铜漏滴答作响,将午后的寂静拉得漫长。夏晚指尖捏着那册《皇室宗谱·后妃卷》的封皮,指腹着烫金的云纹,心跳比窗外的风声还要急促。
自昨日在起居注里发现宸妃与“温”字的关联,她便隐约觉得,皇后与二十年前的旧事脱不了干系。赵灵溪虽是皇后养女,却与宸妃一般喜爱玉兰;皇后对碎玉轩的野兰格外关注;甚至连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被刻意掩盖的秘密,而解开秘密的钥匙,或许就藏在皇后的生育记录里。
“主子,侍卫刚巡逻过去,还有一刻钟才会再来。” 春桃站在窗边望风,声音压得极低,袖口攥得发白。她们今日借着“查阅香料典籍”的由头再次来到御书房,冒险查阅宗谱,每一秒都像踩在薄冰上。
夏晚点头,深吸一口气翻开宗谱。泛黄的纸页上,工笔记录着历任皇后、妃嫔的生育情况,字迹是不同时期的史官所书,墨色深浅不一。她快速掠过前几任皇后的记载,目光最终停在“孝贤皇后赵氏”一栏——那是当今皇后的封号。
按宗谱所记,皇后入宫十五年,只在永乐八年诞下一女,却“不足三月而殇”,此后再无生育记录。赵灵溪是永乐十年由皇后收养的,对外只说是“远房侄女,父母双亡”,这在宗谱里只有一句简略提及:“十年冬,收养赵氏女灵溪。”
“看着没什么异常啊。” 春桃凑过来,小声嘀咕,“就是公主夭折怪可惜的。”
夏晚却没移开目光,指尖落在“不足三月而殇”那行字上。这行字的墨迹比前后文略深,纸面有细微的褶皱,像是被人用重物压过,边缘还残留着一点极淡的朱砂印——宗谱用墨向来严谨,朱砂只用于标注封号变动,怎会出现在生育记录旁?
她将书页凑近窗边的光线,借着透进来的日光仔细辨认。果然,在“不足三月而殇”的字迹下,隐约能看到一层被覆盖的旧痕,笔画走势与表层字迹截然不同,像是“七月而殇”被改成了“三月”。更让她心惊的是,旧痕的末尾似乎有个“子”字的轮廓,被新墨重重覆盖,只留下一点弯钩的残影。
“不是女婴,是男婴?” 夏晚的呼吸骤然收紧。若原记录是“七月而殇一子”,为何要改成“三月而殇一女”?这一字之差,藏着的或许是足以颠覆后位的秘密。
她指尖沿着涂改的边缘轻划,能感觉到纸面的凹凸——改字之人下笔极重,像是要将旧痕彻底抹去,却偏偏在“子”改“女”的笔画衔接处留下了破绽。而那点朱砂印,细看之下竟是个残缺的“宸”字边角,像是盖印时被人刻意抹去了大半,只余一点红痕。
宸妃的“宸”?
夏晚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皇后的生育记录涂改处,竟有宸妃封号的朱砂印?难道当年皇后诞子之事,与宸妃有关?是宸妃知晓了秘密,才遭人灭口?
“主子,您看这页边缘!” 春桃忽然指着书页右下角,那里有块极淡的水渍,水渍里晕开一点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药渍,与她之前在碎玉轩墙角发现的野兰根茎粉末颜色极像。
野兰……皇后……宸妃……
夏晚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野兰根茎有安神之效,却也能致滑胎,难道当年皇后的“丧子”,并非意外?而宸妃,或许正是因为发现了这桩隐秘,才被迁怒?
她继续往后翻,在赵灵溪被收养的记录旁,发现了一行更浅的批注,像是用指甲在纸面划出的印痕:“眉眼类……” 后面的字被反复,早己模糊不清,可那“类”字,却让夏晚想起赵灵溪与自己相似的眉眼——难道赵灵溪的眉眼,像的不是自己,而是宸妃?
“侍卫来了!” 春桃突然低呼,窗外传来铠甲摩擦的声响,比往日更近了些。
夏晚迅速合上宗谱,将其按原位置放回书架,又抽出一本无关的《香料图谱》摊在桌上,指尖看似随意地划过书页,实则将方才的发现在心里飞速梳理:皇后曾诞下男婴,七月夭折(或被掩盖),后改为三月女婴夭折;涂改处有宸妃的朱砂印,暗示宸妃知情;赵灵溪被收养,眉眼与宸妃相似,或许是宸妃的遗孤?
这些碎片拼在一起,指向一个惊人的可能:当年皇后的皇子夭折或许与宫廷争斗有关,宸妃因知晓真相被灭口,而赵灵溪是宸妃的女儿,被皇后秘密收养,这才对她百般呵护,却也对知晓宸妃旧事的自己格外关注。
“温才人?”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您在里面吗?”
夏晚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扬声道:“在呢,正看香料图谱,怎么了?” 她声音平静,听不出半点慌乱。
“没事,例行巡查。” 侍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却在门口多停留了片刻,显然带着审视。
春桃扶着桌沿才站稳,手心全是冷汗:“主子,咱们得快走了,再待下去要被怀疑了。”
夏晚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书架上的宗谱,那册典籍静静立在阴影里,像一个守了十几年的秘密,终于被她窥见了一角。她将《香料图谱》放回原处,指尖在宗谱所在的位置轻轻一点,仿佛在与那段被涂改的历史告别。
离开御书房时,日头己偏西,金色的阳光斜照在宫墙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夏晚走在回廊上,脚步沉稳,心里却翻涌不止——皇后的涂改记录,印证了她的猜测,却也让她陷入更深的漩涡。
皇后为何要掩盖皇子夭折的真相?是谁害死了宸妃?赵灵溪知晓自己的身世吗?而自己的生母,与宸妃、与“温”字的关联,又藏着怎样的故事?
“主子,您看!” 春桃忽然指向远处,坤宁宫的方向,一队宫人正抬着药箱匆匆走去,为首的正是皇后身边的李嬷嬷,脸色凝重。
夏晚的心猛地一沉。皇后今日不适?是巧合,还是因她们查阅宗谱走漏了风声?她望着坤宁宫的飞檐,在夕阳下勾勒出沉默的轮廓,忽然明白,这宫里的秘密就像藤蔓,缠缠绕绕,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现在握着的,或许不是解开秘密的钥匙,而是引火烧身的火星。
“回汀兰苑。” 夏晚加快脚步,声音压得极低,“从今日起,别提宗谱半个字,也别再盯着坤宁宫的动静。” 她需要冷静,需要将这些线索重新梳理,更需要提防暗处可能袭来的锋芒。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揉碎在青石板上,御书房的方向渐渐隐入暮色。夏晚知道,从她发现那处涂改痕迹开始,这场关于过去的探寻,就不再只是寻找真相,更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她必须在被人察觉之前,找到保护自己和揭开真相的方法。
而那册藏在书架深处的《皇室宗谱·后妃卷》,在暮色中泛着陈旧的光,朱笔涂改的痕迹在黑暗里若隐若现,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藏着深宫最隐秘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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