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
当我说出这三个字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和色彩。
我们三人，刚刚从“创世纪”的狂喜中坠落，就被这冰冷到极致的现实，狠狠地钉在了绝望的十字架上。
“轰隆——”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响，从我们头顶传来。
整个地铁隧道，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无数的灰尘和碎石从穹顶簌簌落下。那盏为我们提供着唯一光明的灯，在疯狂地闪烁了几下之后，“啪”的一声，彻底熄灭。
黑暗，降临了。
“发生……发生什么事了？是地震吗？”藤井树的声音，在黑暗中充满了恐惧。
“不，”我扶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血迹，“不是地震。是‘门’……开了。”
我不需要用眼睛去看。
我那残破的神魂，能清晰地“看”到，在数千米之上的、东京的天空，正在上演着一幅何等恐怖的景象。
一个由纯粹的金色能量构成的、首径超过一公里的巨大法阵，像一只睁开的、神明的独眼，冷漠地悬浮在城市的上空。
以法阵为中心，空间，正在像玻璃一样寸寸碎裂。城市的灯火，在那片碎裂的空间中，被扭曲、拉伸，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又抽象的末日景象。
无数凡人，正从睡梦中惊醒，走出家门，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中那不属于人间的“神迹”，发出或敬畏、或恐惧的惊呼。
他们不知道，那不是神迹。
那是一场，即将为这座城市，举行的、盛大的葬礼。
而雷牙，就是那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送葬人。
“高桥，”我对着黑暗，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下达最后命令的语气，开口道，“‘弑神之枪’，能发射了吗？”
黑暗中，传来一阵键盘被疯狂敲击的声音。
“不行！”高桥夏美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绝望的哭腔，“弹头刚刚生成，能量极不稳定！我们需要至少一个小时的磁场约束，才能让它达到可以发射的状态！现在强行发射，它会在出膛的瞬间，就把我们自己炸成宇宙的尘埃！”
一个小时……
雷牙，会给我们一个小时吗？
他甚至，连一分钟都不会给。
完了吗？
我们赌上了一切，我们创造了奇迹，最终，却还是……输给了时间？
不。
我绝不认输。
我，是神。即便落魄，即便手无寸铁，我也绝不会，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跪在地上，等待着屠刀的落下！
“藤井，”我转向那个方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狩猎噬魂者的地方吗？”
“……旧教学楼的……物理实验室？”藤井树不解地问。
“没错，”我看着那片无尽的黑暗，眼神里，燃起了一股最后的、疯狂的火焰，“那里，有我们亲手布下的、用凡人智慧构建的‘能量牢笼’。虽然简陋，虽然脆弱，但那是我们唯一能拖延他哪怕一秒钟的地方。”
“高桥，”我又转向另一个方向，“把‘弑神之枪’的发射程序，和我的生命体征，连接在一起。”
“什么？！”
“我要去当‘诱饵’。我要把雷牙，引到那个我们为他准备好的、小小的‘刑场’里。而你们，就在这里，为我争取那宝贵的一个小时。”
“不行！我不同意！”藤井树和高桥夏美，异口同声地狂吼道，“那和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我笑了，那笑容，在黑暗中，显得无比苍白，却又无比坦然，“但如果，我的死，能为这个世界，换来哪怕一丝一毫的生机。那么，这场由我引发的灾难，也算是有了一个……还算体面的收场。”
我没有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
我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装着“弑神之枪”弹头的、冰冷的铅盒，将它，塞进了高桥夏美的手中。
然后，我转身，走向了那片更深邃的、通往地面的黑暗。
“顾凡！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回来！”高桥夏美在我身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藤井树，则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默默地，将那辆由他亲手改装的、我们唯一的“战车”——那辆破旧的地铁维修车，推到了我的面前。
然后，将一把冰冷的、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巨大的管钳，塞进了我的手里。
“……这个，给你。”他看着我，眼眶通红，声音沙哑，“虽然我知道，它没什么用。但是……至少，让你在面对那个混蛋的时候，手里能有个……能打人的东西。”
我接过那把沉重的管钳，看着眼前这两个，我此生仅有的、愿意陪我一起疯狂、一起赴死的凡人朋友。
我笑了。
发自内心地笑了。
“放心吧，”我跨上那辆简陋的“战车”，回头，看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比银座的霓虹还要灿烂的、最后的微笑，“我可是……神啊。”
说完，我发动了“战车”。
在刺耳的电流声中，我独自一人，驾驭着这匹凡人的钢铁野兽，沿着那条冰冷的、通往地狱的铁轨，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片，正在被神明笼罩的、绝望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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