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青赛小组赛第二轮,比赛前夜。
中国国青队下榻的酒店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所有的球员,都正襟危坐,等待着主教练克劳琛,进行赛前最后的战术布置。
在经历了首战的惊天逆转后,队内的气氛,己经变得无比融洽和自信。对于明天这场对阵本组最弱对手越南队的比赛,几乎所有的球员,都抱着一种轻松的心态。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场用来刷净胜球、演练阵容的“热身赛”。
就连一向严谨的克劳琛,脸上的表情,也显得颇为放松。
然而,就在战术会议即将开始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李锋,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工作人员,手里捧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台投影仪。
“抱歉,克劳琛先生,各位。”李锋对着众人,歉意地笑了笑,“在您开始布置战术之前,能耽误大家十分钟的时间吗?我想给小伙子们,看一点‘特别’的东西。”
克劳琛虽然有些意外,但出于对李锋专业能力的绝对信任,他还是点了点头,将场地让了出来。
李锋没有进行任何多余的寒暄。他熟练地连接好设备,将会议室的灯光调暗。
很快,一面白色的墙壁上,就被投影出了一段没有任何片头和配乐的影像。
画面一开始,是一段剧烈的、手持摄像机拍摄的镜头。镜头前,是河内那如同钢铁洪流般、令人窒-息的摩托车车流。紧接着,镜头一转,深入到了胡志明市那些最破旧、最泥泞的贫民窟巷子里。
国青队的球员们,一开始还看得有些漫不经心,甚至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是哪儿啊?这么破?”
“越南?跟我们国内的城乡结合部差不多嘛。”
然而,当画面中,出现了那群打着赤脚,在泥地里,追逐着一个灌满了沙子的矿泉水-瓶的孩子时,会议室里,所有的议论声,都渐渐地,消失了。
他们看到,一个大概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在一次拼抢中,被撞倒在地,膝盖被地上的碎石,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他没有哭。
他只是爬起来,用脏兮兮的小手,擦了擦血迹,然后,立刻又投入到了对那个“沙-土瓶”的追逐之中。他的眼神,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纯粹,仿佛那个丑陋的沙-土瓶,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画面上,没有一句解说。但那种扑面而来的、对足球最原始的热爱和最顽强的生命力,却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中国球员的心上。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从国内最好的青训营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天之骄子。他们从小,就在绿草如茵的场地上,穿着最昂贵的装备,踢着最高级的足球。
他们从未想过,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足球,会以这样一种艰苦、贫困,却又充满快乐的方式,存在着。
克里斯蒂亚ノ·罗纳尔多,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眼前这幅景象,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遥远的童年。在马德拉岛那片同样贫瘠的土地上,他也曾是这样一个,穿着破烂的衣服,赤着脚,追逐着一个破足球的,一无所有的孩子。
他与他们,本是同类。
五分钟的短片,很快就播放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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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锋没有开灯,他只是站到投影前,让自己的身影,笼罩在屏幕的光影之下。
“我猜,大家现在一定很好奇,”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沉重,“为什么,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他们,还能对足球,抱有如此巨大的热情?”
“下面,请大家听一段录音。这段录音,来自一位八十岁的越南老记者。他将为我们,讲述一个,关于‘胜利’与‘毁灭’的,真实的故事。”
说着,他按下了播放键。
阮公平老爷子那沙哑而又充满沧桑感的声音,通过音响,缓缓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流淌开来。
他讲述了那个在法国殖-民时期,关于“西贡码头工”和“法国精英队”的传说。
他讲述了那场4:3的奇迹般的胜利,和他父亲那句“我们,能不能,就这一次,像个人一样,站着死”的悲壮呐喊。
他也讲述了,胜利的第二天,那些英雄们,是如何被殖民者,强行带走,最终,客死他乡,在那片永无天日的黑暗矿井里。
最后,录音播放了阮公平读出的,他父亲留下的那封遗书:
“告诉我的儿子,我们虽然身在地狱,但我们的灵魂,永远留在了胜利的那一天。”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李锋按下了停止键。
会议室里,依旧是一片死寂。但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震惊,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悲壮和崇高的敬意。
所有的中国队员,包括陈涛、董方-卓这些一向桀骜不驯的“刺头”,此刻,都低下了头。他们那颗因为前两场大胜而有些膨胀的心,在这样一个真实而又残酷的故事面前,被彻底地,洗涤了一遍。
克里斯蒂亚ノ·罗纳尔多,更是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他终于明白,李锋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些,听这些。
李锋站首了身体,会议室的灯,被重新打开。
他看着眼前这群神情肃穆的年轻人,缓缓地,说出了他这堂“赛前课”的,最后总结。
“先生们,”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明天,当你们踏上球场时,我希望你们记住,你们将要面对的,不是一支普通的球队。”
“你们将要面对的,是一支背负着一段百年屈辱史,承载着整个民族信仰和反抗精神的——精神之师。”
“他们的身体,或许不如我们强壮。他们的技术,或许不如我们细腻。但他们的意志,他们的灵魂,是在地狱的烈火中,淬炼过的!”
“所以,我要求你们,收起你们所有的轻视和傲慢!用你们百分之二百的专注和努力,去对待这场比赛!”
“这,不仅仅是一场小组赛。这,更是一场,我们,向一群真正的足球勇士,献上最高敬意的,对决!”
“用我们最强的实力,去击败他们!这,才是对他们那段悲壮历史的,最好的尊重!”
说完,他向克劳琛,和所有的球员,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他知道,他想说的话,己经都说完了。
而这群年轻的中国球员,在经历了这样一场深刻的“精神洗礼”之后,也终于,完成了他们从“球员”到“战士”的,最后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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