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琳待她走近，轻轻拉住她的手，温声道：“朕听十西提起，你近来一首在习字，如今写得如何了？”
李然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母皇，阿瑜连这个都跟您说呀？其实……其实习得不怎么样。那些字实在太难了，儿臣总是记不住。它们认得儿臣，儿臣却不认得它们。”
“哦？那如今可记住了一些？”罗玉琳饶有兴致地追问。
李然然全然猜不透女帝此问的用意，却忽然想到自己常用现代字对比认字，日后若被人瞧见，少不了一番解释。眼下岂不正是个过明路的好机会？想必苏瑾瑜也是存了这个心思，才在母皇面前提了这一句。不得不说，能够成为夫妻的人，往往存在着一定的默契。
她眼波一转，狡黠笑道：“母皇，虽然儿臣还认不全那些字，却想出了个讨巧的法子——将它们简化了写，这么一来，果然一眼就能认得了。”
“是吗？”罗玉琳笑意更深，“那然然可否写几个字，让母皇瞧瞧？”
李然然欣然应允：“儿臣这就写。”
一旁侍从连忙备好笔墨，正要研墨，却见叶宴庭起身，朝侍从微微摆手，亲自执起墨锭。李然然刚提起笔，瞥见皇叔竟为自己研墨，手腕一颤，“啪嗒”一声，笔掉在了案上。
罗玉琳目光在二人间流转，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李然然慌忙拾起笔，干笑两声：“手、手滑了。”
叶宴庭低低一笑，声如清风。
李然定定神，重新执笔，一时却不知该写什么才好。心念微转，索性写下几句赞美女帝的话。她笔走龙蛇，将“风华绝代”“威仪万千”“气度非凡”等词句铺陈纸上，字字尊贵，句句贴切，满纸皆是赤诚敬慕。
她写道：“陛下圣姿耀世，风华绝代，威临天下而不自矜，仁泽万物而不居功。朝堂之上乾坤独断，是为霸气；宫闱之间温润如玉，更见风范。德配天地，仪范古今，实乃万民之幸，盛世之光。”
字字发自肺腑，将她那点“抱大腿”的小心思尽数化作真诚赞誉。
罗玉琳看着看着，不由扶额轻笑：“真没看出来，然然竟学会奉承了？这字虽奇特，意思倒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叶宴庭则凝望着她，眼中满是宠溺。
李然然落笔，得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母皇您看如何？儿臣给您念一念？”心里暗自窃喜：现代历经五千年演变的汉字，还怕震不住你们？
罗玉琳瞧她那小模样，只觉得好笑：“念吧，让母皇好好听听。”
李然然精神一振，声音清亮地诵读起来，殿中一时回荡着她琅琅的语声。诵毕，她一脸讨好地望向女帝：“儿臣写得不好，让母皇见笑了。”
罗玉琳笑道：“这般夸赞，说得母皇都要脸红了，还说什么不好。”
李然然放下纸笺，走到女帝身旁挽住她的手臂：“儿臣所写，尚不及母皇风采万分之一呢。”
“你这孩子……”罗玉琳摇头轻笑。
叶宴庭拿起那张纸，心底悄悄泛起一丝羡慕——也好想让然然这般夸一夸自己。
“文笔的确不错。”罗玉琳说着，拿出那张写着“家规”的纸。李然然一看到，脸颊顿时涨得通红——并非羞涩，更多的是窘迫。“哎呀！这东西……怎、怎么会到您手里了！”
她急忙伸手接过，匆匆扫了一眼，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还好，是“文艺版”。要是“通俗版”，她恐怕当场就能用脚趾抠出一座宫殿，然后一头撞上去！
这上面可不单单是“家规”，还有她随手写下的私密话语，甚至夹杂着对几位夫君“不良行径”的小小抱怨。她此刻简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家规，该不会连皇叔都瞧见了吧？她抬眼偷偷一瞥，正好对上叶宴庭含笑的眼眸。
“我去！真看见了，这该死的苏瑾瑜，回去我非得找他算账不可。”李然然在心里暗暗骂道。
“儿臣、儿臣那是胡乱写的……”李然然慌忙解释，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罗玉琳瞧着她，首接笑出声：“不必害羞，朕也是从你这年纪过来的。”
“母皇——”李然然拖长了语调撒娇。
然而女帝话锋一转：“不过，朕对这些字颇感兴趣。”
李然然一怔，对字感兴趣？待反应过来，她眼中顿时闪起亮光：“母皇，您真是太有眼光了！儿臣跟您讲，这些字可是融入了——”她猛地捂住嘴，差点将“上下五千年华夏文化”脱口而出，这样一说不就暴露自己了吗？
“融入了什么？怎么不说了？”罗玉琳追问。叶宴庭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呃……融入了儿臣好多好多脑筋，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她急中生智，心中连连告罪：现代的文学祖宗们，晚辈无意冒犯，多多包涵！
罗玉琳注视着她，眼中有一丝心疼一闪而过：“你这丫头，真真是个妙人。”
叶宴庭温声附和：“确实。”
李然然挠挠头，干笑两声，只觉得脸上又烧了起来。
罗玉琳此时语气格外温和，甚至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她轻拍李然然的手背：“写得很好，不必不好意思。”
李然然羞愧地低下头。
叶宴庭开口，声线低沉温和：“然然不必过谦。随手所书己有如此水准，若认真写来又当如何？我观这些字虽笔画简省，却结构合理、易于书写辨认，其中自有一番章法。你是如何想到要这样写的？”
望着二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探究与赞赏，李然然最初的窘迫渐渐被一种异样的情绪取代。她沉吟片刻，半真半假的答道：“回母皇、皇叔，儿臣从前神智不清，后来成婚，几位夫君说要教儿臣习字，儿臣很是欢喜。只是初学之时，觉得许多字笔画繁复，难以记忆书写，便想着若能将它们简化些，是否更易掌握。于是试着将常见字按自己的想法删繁就简，只留其神韵骨架。久而久之，便成了这般模样……让母皇和皇叔见笑了。”
“删繁就简，只留神韵骨架……”罗玉琳重复着这句话，眼中光芒愈盛，“好一个删繁就简！然然，你可知你这‘无心之举’，或许于我离国大有裨益？”
李然然茫然抬头。
罗玉琳起身走向悬挂的离国疆域图，沉声道：“我离国子民，并非人人皆有闲裕求学。文字艰深，成了许多寒门子弟求学路上的一道难关。若有一种更易学易写的字体得以推行，必将极大提升识字之效，于教化百姓、传递政令、开启民智，皆有不可估量之助力！”
她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李然然：“然然，朕欲将你所创的这些简字加以整理规范，择选常用字，在离国逐步推行。你可愿助朕完成此事？”
李然然彻底怔住。她从未想过，自己为图方便搬出的现代简体字，竟能被赋予如此深远的意义。她下意识地望向叶宴庭，只见他微微颔首，目光中满是鼓励与期待。
上书房内一时寂静，阳光透过窗棂，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映亮女帝眼中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期许。
李然然只觉得心跳加快，一种混杂着惶恐与激动的情绪在胸中蔓延。她深吸一口气，迎上女帝的目光，清晰而坚定地答道：
“儿臣——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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