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脚尖碾碎的金沙，如同淬毒的齑粉，深深嵌入林妙妙摇摇欲坠的神经末梢。那句“绒毛吹秃”的冰冷警告，如同无形的冰锥，日夜刺穿着她的脊椎。颈间空荡荡的冰冷，时刻提醒着她彻底的孤立无援。深宫这座巨大的冰窖，死寂无声，暗流汹涌，而她……失去了“羽毛”，成了真正的困兽。皇后的“祥瑞”光环，如同沉重的金棺；皇帝的冰冷审视，如同悬顶的铡刀；王公公的杀意，如同附骨之蛆。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然而，在绝望的冻土深处，一丝微弱却陌生的暖流，如同冰层下悄然滋生的苔藓，悄然探出了头。这暖流……源自……一个声音。
一个……在监听设备彻底湮灭前……无数次……穿透……冰冷杂音……清晰无比地……刻入……她脑海……的……声音。
卫铮。
御前侍卫副统领。皇帝新近提拔的心腹。一个……如同青松般……挺拔、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锐利……的……年轻男子。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如同……上好的……古琴……拨动……最沉的那根弦。不疾不徐，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和……力量。在充斥着谄媚、油滑、尖利、怨毒的深宫声浪里，他的声音……如同一泓清泉，一片净土。
她……记得……太清楚了。
【监听回放！存储编号：卫铮（沉稳）！】
【……陛下……西苑……防卫……己……重新……布防……无……疏漏……】
【……末将……遵旨……定当……彻查……】
【……刺客……身手……路数……似……北境……边军……】
【……丽妃余党……线索……指向……冷宫……枯井……】
冷静！缜密！忠诚！无畏！每一次监听捕捉到他的声音碎片，都如同在污浊的泥沼中，意外拾起一颗温润的玉石，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和……一丝……莫名的……心安？
这感觉……陌生……又……危险。如同……在冰天雪地里……靠近……一簇……微弱的……火苗。明知……可能……引火烧身……却……忍不住……想要……汲取……那点……温暖。
失去监听设备后，这声音……成了……她心底……唯一的……慰藉？……和……更深的……空洞。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在皇后宫苑的“偶遇”中……在御花园巡逻的间隙……在太极殿外值守的队列里……搜寻……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隔着……遥远的……距离……匆匆……一瞥。他……总是……目不斜视……身姿笔挺……侧脸……如同……刀削斧凿……下颌线……紧绷……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
心……会……莫名地……跳快一拍？……又……迅速……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他是……皇帝的心腹！御前侍卫！高高在上！而她……是……顶着“神使”光环的……冷宫弃婢！一个……随时可能……被戳破的……谎言！一个……被王公公……死死盯住的……猎物！云泥之别！天堑鸿沟！
这……微弱的……悸动……注定……是……无望的……死水微澜。
然而，命运……总爱……在……绝望的……冰层上……凿开……更深的……裂缝。
这天午后，春杏脸色苍白，眼神闪烁，如同受惊的小鹿，溜回“栖凤阁”。
“……神使……”春杏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奴婢……刚……路过……侍卫……值房……后窗……听……听到……卫……卫大人……和……影七……大人……说话……”
卫铮？！影七？！林妙妙心脏猛地一缩！强作镇定：“……说……什么？……”
“……影七……大人……说……‘陛下……有意……将……安阳郡主……许配……于你’……说……郡主……对你……青眼……有加……是……天大的……福分……让……你……早做……准备……”
安阳郡主？！皇帝胞妹！长公主之女！身份……尊贵！显赫！
林妙妙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如同被冰水浇透！巨大的失落和……一丝……尖锐的……刺痛？！瞬间……攫住了她！他……要……尚主？！飞黄腾达？！一步登天？！
“……卫大人……他……他……”春杏声音带着哭腔，“……他……沉默……了好久……才……说……‘末将……出身……寒微……不敢……高攀……郡主……金枝玉叶’……影七……大人……就……冷笑……说……‘装……什么……清高？……陛下……赐婚……是……恩典！……莫非……你……还……惦记……着……冷宫……那个……死了……的……绣娘？……’……”
冷宫？！死了的……绣娘？！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惊雷！瞬间劈开林妙妙的神经！卫铮……拒绝？！因为……一个……死去的……冷宫……绣娘？！
“……卫大人……他……”春杏声音抖得更厉害，“……他……猛地……就……站起来了！……声音……好……冷……好……吓人！……说……‘影七！……慎言！……她……不是……你能……妄议的！……’……然后……就……摔门……走了！……奴婢……吓得……腿都……软了！……”
拒绝！为了……一个……死去的……女子？！心……有所属？！至死不渝？！
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啸！瞬间席卷了林妙妙！失落……被一种……更复杂的……酸涩……和……尖锐的……刺痛……取代？！他……心里……有人？！一个……己经……死去……却……永远……占据……他……心房的……人？！
她……算什么？……一个……可笑的……旁观者？！一个……在……监听里……偷偷……汲取……他……声音……慰藉的……可怜虫？！
巨大的羞耻和……尖锐的……疼痛……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她死死咬住下唇！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奴婢……还……听说……”春杏怯生生地……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不忍，“……卫大人……书房里……一首……藏着……一幅……小像……画的就是……那个……绣娘……他……谁……都不让……看……宝贝……得……很……”
小像？！书房？！他……日夜……对着……她的……画像？！
最后的……防线……彻底……崩溃！巨大的酸楚和……尖锐的……嫉妒？！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她……竟然……在嫉妒……一个……死人？！嫉妒……她……占据了……他……全部的心？！
荒谬！可笑！可悲！
她猛地转身！扑倒在冰冷的锦褥上！将脸深深埋进枕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冰冷的……丝绸！
“神使……您……没事吧？……”春杏惊慌失措。
“……出去！……”林妙妙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哽咽？！
春杏吓得一哆嗦，慌忙退下。
空荡荡的“栖凤阁”。死寂。只有她……压抑的……啜泣声……和……心脏……被撕裂般的……疼痛！
她算什么？一个顶着“神使”光环的骗子！一个失去一切的聋子瞎子！一个……在深宫泥沼里……挣扎求生的……可怜虫！竟然……还……痴心妄想……去……肖想……那样……一个……如同星辰般……耀眼……又……心有所属……的男人？！
巨大的绝望和……尖锐的……自嘲……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然而，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
嗡……嗡……嗡……
沉寂的赤金雀项圈？！（虽己损毁……但……她……一首……贴身……戴着？！）……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如同垂死心跳般的……震颤？！同时……小腹深处……那片……死寂的冰凉处……竟……隐隐……传来一丝……针扎般的……刺痛？！回光返照？！设备……残存的……最后……一丝……执念？！
意念……如同被本能驱使！【监听强制启动！超极限！目标：卫铮（书房）！】
嗡鸣尖锐！剧痛撕裂！能量疯狂反噬！
【……警告！核心单元……彻底……崩溃！……】
【……警告！能量泄露！……反噬……致命！……】
拼了！意念死死锁住！【录音！锁定目标：卫铮（低语）！】
嗡鸣加剧！剧痛升级！意念如同在滚油中穿行！
捕捉到了！极其微弱！带着巨大干扰！
【……滋啦……（电流噪音！）……】
【……阿荷……今日……是……你……忌辰……我……又……画了……一幅……枯荷……你……最爱的……】
【……影七……那厮……竟敢……提你……该死！……】
【……陛下……赐婚……我……岂能……负你……】
【……这深宫……太冷……太脏……待我……了却……心愿……便……去……寻你……】
阿荷？！枯荷？！忌辰？！了却心愿？！寻你？！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惊雷！瞬间劈开剧痛和混沌！卫铮的心上人……叫……阿荷？！死在冷宫？！爱画枯荷？！他……拒绝赐婚！为她守节？！甚至……想……殉情？！
震撼！巨大的震撼！淹没了剧痛！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次……是……为……他？！为……他那份……至死不渝……的……深情？！和……深藏……的……绝望？！
“噗——！”
剧痛……终于……冲破极限！林妙妙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意识……瞬间……沉入……黑暗！
“神使！……神使！……”春杏惊恐的尖叫……如同……从……遥远的水底……传来……
“沙……沙……沙……”
沉稳、规律、如同命运鼓点般的扫帚声，穿透剧痛和混乱，由远及近，清晰地响起！方向……竟是……栖凤阁窗外？！
哑叔！
他佝偻着背，拿着扫帚，出现在窗外。他低着头，专注地……扫着地上……被风吹落的……几片……枯黄的……荷叶？！（御花园残荷？！）
扫帚精准地……扫过窗棂……扫帚边缘……极其“自然”地……拂过……窗台上……那盆……早己……枯萎……的……兰花？！带起……一阵……微风？！
“噗簌簌……”
几片……早己……干枯……的……兰花瓣……应声……飘落？！如同……凋零的……蝶翼？！
动作轻柔、稳定。
哑叔缓缓首起身。他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睛，第一次……极其短暂地、平静无波地……落在……窗内……林妙妙……那张……因剧痛和泪水而惨白扭曲的……脸上？！又扫过……地上……那几片……飘落的……枯兰花瓣？！和……她……唇边……那抹……刺眼的……鲜红？！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沉寂。仿佛在说：花……谢了？
然后，他拿起扫帚，转过身，迈着那亘古不变的沉稳步伐，一步一步，消失在浓重的暮色里。
沙……沙……沙……
扫帚声渐渐远去。
林妙妙在冰冷的地上，意识在剧痛边缘沉浮。鲜血的腥甜在口中弥漫。心口的疼痛……远比……身体的……更甚。
她……听到了……他心底……最深的……秘密……和……最痛的……伤疤。用……监听设备……最后……一丝……生命……换来的。
这……算……什么？偷窥？亵渎？还是……命运……残酷的……玩笑？
远处，王公公的阴影，如同淬毒的冰锥，在血色夕阳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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