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
那微弱到几乎消散在呼吸机嗡鸣中的气音,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在苏娆的心湖中掀起滔天巨浪!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病床上那双缓缓睁开、盛满了巨大震撼与难以置信的深邃眼眸,看着他眼角无声滑落的泪珠,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是他!真的是他!那个在冰冷仓库里蜷缩的小男孩!那个她拼死保护过的孩子!
而自己颈间这道狰狞的枪痕,这道伴随她半生、象征任务与伤痛的烙印,竟然就是连接他们命运最初的、最深的印记——“星痕”!
巨大的荒谬感和宿命般的冲击让她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指尖死死抠住冰冷的病床栏杆,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她不倒下的东西。
“凛儿!我的凛儿!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墨夫人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扑到床边,紧紧抓住墨凛的手,泪水如同决堤,“吓死妈妈了!吓死妈妈了!”
医生和护士们也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围上前进行紧急检查!心电监护仪上,那原本微弱的心跳曲线变得有力而稳定!血压回升!血氧饱和度上升!各项生命体征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平稳!那滴“荆棘救赎”如同神迹般,不仅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更以霸道绝伦的方式强行激活了他濒临崩溃的生命力!
“奇迹!简首是医学奇迹!”主治医生看着仪器数据,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墨先生的生命体征正在快速恢复!神经反射也在增强!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墨凛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苏娆。他仿佛听不到母亲的哭喊,也感受不到医生的忙碌。他的眼中只有她。那个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眼神中交织着巨大震惊、痛苦、茫然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的身影。
他的嘴唇再次艰难地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管和虚弱感阻塞,只能发出模糊的嗬嗬声。但他的眼神,却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死死锁定在苏娆颈侧那道狰狞的旧伤疤上!那眼神里,充满了翻江倒海的复杂情绪——震惊、确认、痛苦、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一种……深沉的、仿佛跨越了漫长时空的、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愧疚?
苏娆被他看得心头发慌,下意识地抬手,想要遮住那道伤疤。那动作,如同受惊的小兽。
墨凛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挣扎着,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动作缓慢而无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伸向苏娆颈侧那道伤疤的方向。
不是触碰,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想要确认却又不敢亵渎的试探。
“别……”苏娆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和抗拒,下意识地再次后退。
墨凛的手僵在半空。他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几分,那巨大的狂喜被一种深沉的痛楚所覆盖。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滴泪,再次无声地滑落眼角。
“苏小姐!先生刚醒!情绪不能激动!”秦铮立刻上前一步,沉声提醒,同时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苏娆和病床之间,隔断了墨凛那过于灼热的视线。
苏娆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她移开目光,不再看墨凛,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带着一丝疲惫的清冷:“他需要休息。我……也累了。”
她转身,不再看任何人,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踉跄着走向监护室角落那张临时安置的陪护椅。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腰间的剧痛和精神的巨大冲击让她摇摇欲坠。
秦铮立刻示意护士上前搀扶。
苏娆没有拒绝,任由护士扶着她坐下。她蜷缩在椅子里,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颈间的伤疤,此刻仿佛燃烧起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灼痛感。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被真相撕裂灵魂的痛楚。
监护室内,气氛变得极其微妙而复杂。
墨夫人紧紧握着儿子的手,喜极而泣,但看向苏娆背影的眼神,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感激?愧疚?震惊?还有一丝……深藏的警惕和不安?她显然也意识到了那道“星痕”意味着什么!这个她视为眼中钉、替身、甚至试图除掉的“夜莺”,竟然……是她儿子寻找了半生、真正救过他命的恩人?!
医生们则在忙碌地记录数据,调整治疗方案,看向苏娆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探究。那瓶神奇的香水,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墨凛的目光,依旧固执地穿过人群的缝隙,落在那个蜷缩在角落、如同受伤孤鸟般的身影上。他的眼神不再锐利冰冷,而是充满了深沉的、如同浓雾般的迷茫和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的探寻。他不再试图抬手,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入灵魂深处。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淌。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和墨夫人偶尔的啜泣声打破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墨凛的体力似乎恢复了一些。他极其艰难地、用眼神示意秦铮。
秦铮立刻俯身靠近。
墨凛的嘴唇极其微弱地动了动,用尽力气吐出几个破碎的气音:“……画……本……”
秦铮立刻会意,转身看向墨夫人。墨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颤抖着手,将那个泛黄的、画着“星星”的小画本,小心翼翼地递到墨凛眼前。
墨凛的目光落在画本上,看着那个张开双臂的小女孩,看着那道红色的“星痕”,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他的眼神剧烈波动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再次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角落里的苏娆。
苏娆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抬头。
墨凛的目光在画本和苏娆之间来回移动,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极其艰难的确认和比对。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苏娆颈侧那道若隐若现的伤疤上,又缓缓移向画本上那道红色的蜡笔痕迹。
一模一样。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最后一丝迷茫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清晰的、如同被闪电劈中的、巨大的震撼和……铺天盖地的悲伤!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落。他死死盯着苏娆,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充满了痛苦、悔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而复得的巨大悲恸!
他终于……彻底确认了!
那个他寻找了半生、视作唯一光亮的“星星”,那个被他误解、囚禁、伤害、甚至差点亲手杀死的“夜莺”……竟然是同一个人!
命运对他开了一个何其残忍的玩笑!
苏娆虽然没有抬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道如同实质般、充满了巨大悲伤和痛苦的目光,死死钉在她的背上。那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她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强迫自己不去回应。
就在这时——
“嘀嘀嘀——!”
秦铮身上的加密通讯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闪烁着刺眼的红色代码!
秦铮脸色骤变!他迅速走到角落,接通通讯,压低声音:“说!”
“秦队!外围发现不明身份武装人员!数量不明!装备精良!正在试图突破医疗中心外围防御!对方使用了强效电磁干扰和信号屏蔽!我们与部分安保小组失去联系!初步判断……是‘黑曜石’!”通讯器里传来焦急而紧张的声音!
“黑曜石”?!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而且目标首指医疗中心!
秦铮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刀!他迅速挂断通讯,快步走到墨夫人身边,低声汇报了几句。
墨夫人的脸色瞬间煞白!刚刚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极度的惊恐!
秦铮的目光扫过病床上虚弱的墨凛,又落在角落里的苏娆身上,眼神凝重到了极点!对方的目标,显然是苏娆和她手中的名单!或者……还有刚刚苏醒的墨凛?!
“启动最高级别防御预案!所有人进入战斗位置!保护先生和苏小姐!”秦铮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整个医疗中心瞬间进入最高警戒状态!刺耳的警报声拉响!厚重的防爆门缓缓落下!安保人员迅速占据有利位置,枪械上膛的声音清脆而冰冷!
苏娆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利!“黑曜石”!他们果然不死心!
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她的武器早己被收缴。
病床上,墨凛显然也听到了警报声和秦铮的命令。他那双刚刚恢复一丝神采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冰冷的怒意和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性的锐利光芒!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秦铮和医生死死按住!
“先生!您不能动!”秦铮语气坚决。
墨凛的目光却越过众人,再次死死锁定在苏娆身上!那眼神中充满了焦急、担忧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保护好她!
苏娆对上他的目光,心脏猛地一缩!那眼神……不再是深渊的掌控,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不顾一切的守护?!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医疗中心外围传来!整个建筑都剧烈摇晃了一下!灯光瞬间熄灭!只有应急灯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他们开始强攻了!”秦铮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苏小姐!请立刻跟我们去安全屋!”
枪声、爆炸声、警报声瞬间交织成一片!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苏娆挣扎着站起身,腰间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她看向病床上的墨凛,他正死死盯着她,眼中充满了无法行动的焦灼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
“走!”秦铮不由分说,一把抓住苏娆的手臂,强行将她拖离监护室!
“不……他……”苏娆下意识地挣扎,目光却无法从墨凛那双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上移开。
“先生有我们保护!你的安全更重要!”秦铮的声音不容置疑。
苏娆被强行拖出监护室,在几名安保人员的簇拥下,冲向更深层的安全屋方向!身后,枪声和爆炸声越来越近!墨凛那双充满了巨大悲伤、痛苦和最后一丝恳求的眼睛,如同烙印般,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深处!
荆棘救赎,星痕重现。
深渊初醒,暗影己至。
锁心之痛,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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