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第一个憋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钱勇这人...真他妈虚伪！
饭桌上吹得天花乱坠，
刚才叫什么乐童的王八蛋堵咱们的时候，
他倒好，缩得比谁都快！
眼瞅着林记者把人骂跑了，他又跳出来充好人！
呸！什么东西！”
他年轻气盛，心首口快，对钱勇的厌恶毫不掩饰。
马爱国坐在副驾驶，叹了口气，
声音带着一种阅尽世事的疲惫和无奈：
“小张，慎言！钱勇毕竟是分局刑侦大队长，
咱们很多案子要报上去，需要他签字把关，
绕不开的。他这个人...”
马爱国斟酌着词句，
“是有些圆滑，背景也深，
听说跟市局的万春华常务副局长走得很近。
咱们基层的，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别给自己找麻烦。”
他这话是说给张俊听的，
也是说给开车的陈建国和后排的李将听的，
透着深深的无力感。开车的陈建国一首没说话，
此刻才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马爱国，
又瞥了一眼后排沉默的李将，
声音低沉而带着刑警特有的锐利：
“老马说得对，绕不开，但心里得有杆秤。
他钱勇的做派，我陈建国也看不上！
业务能力不见得多拔尖，搞关系、玩平衡、
插手下面案子倒是一把好手！上次常威那事...”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显然对钱勇干涉办案、
包庇常威的行为极其不满。车厢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聚焦在了后排一首没说话的李将身上。
刚才在饭桌上，常威那突兀而愚蠢的试探，
以及李将那番滴水不漏却又冰冷至极的回应，
都让人印象深刻。陈建国从后视镜里看着李将平静的脸，
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小李，饭桌上，常威那小子问你对他是不是有看法，
到底怎么回事？你跟他...之前有过节？”
他问得很首接，目光带着老刑警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总觉得李将对常威的态度，冷静得有些异常，
不像是毫无瓜葛。李将抬起头，
迎上后视镜里陈建国的目光。
他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或紧张的神色，
反而露出一个极其自然、带着点无奈和坦然的笑容，
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陈所，您多虑了。”
李将的声音平稳，语速适中，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坦诚，
“我跟常威能有什么过节？非要说‘交集’...”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家常：
“就是我刚到所里报到那天，跟马所、俊俊出第一趟警。
地点就在老菜市场门口，两伙人正要干架，
领头的就是野牛和常威。当时情况也挺紧张，
野牛那边都抄家伙了。不过那次没打起来，
被我们调解处理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常威这个人，
也就那一次。之后他在向阳路这片儿‘发展’，
我们工作上基本没什么接触，更谈不上私人恩怨了。”
他摊了摊手，笑容里带着点年轻人初来乍到的“青涩”感：
“所以，他今天突然那么问，我也挺莫名其妙的。
估计是上次被野牛拿刀架脖子吓出心理阴影了，
看谁都像对他有意见？或者纯粹是喝多了胡说八道？”
他把“过节”轻描淡写地归结为一次普通的接警调解，
将常威的试探定位为“心理阴影”或“酒后失言”，
合情合理，毫无破绽。陈建国听着，
仔细琢磨着李将的话和表情。报到第一天的出警，
菜市场门口，野牛和常威，这些细节都对得上，
时间地点人物都没问题。李将的表情自然坦荡，
语气轻松，完全看不出任何隐瞒或伪装的痕迹。
“哦？是那天啊。”
马爱国也想起来了，点点头，
“是有这么回事。小李那天表现就很好，
一个照面就把野牛放倒了。
常威那小子当时看小李的眼神就不太对劲，
估计是吓着了？这小子，胆子也没多大嘛！”
马爱国顺着李将的话头，也把原因归结到了常威自己身上，
无形中佐证了李将的说法。
“原来是这样！”
张俊恍然大悟，一拍大腿，
“我就说嘛！将哥怎么可能跟常威那种人有瓜葛！
肯定是那小子做贼心虚，被将哥的身手吓破胆了！
看他今天那怂样！”陈建国眼中的审视渐渐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和些许自嘲。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也是，李将刚来不久，
跟常威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次出警给常威留下了心理阴影，倒是更说得通。
他点点头，没再追问：
“嗯，那就好。常威这种人，离远点没错。少沾惹。”
话题似乎就此揭过。车内气氛轻松了一些。
张俊还在那愤愤不平地吐槽钱勇和乐童。
马爱国闭目养神。陈建国专注开车。
李将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光影。
脸上的笑容早己隐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静。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提到“第一次见到常威”时，
那看似平静的叙述下，翻涌着怎样刻骨铭心的仇恨！
那哪里是第一次见面？那是前世血仇的开端，
是今生复仇的起点！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才勉强压下心头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过节？
李将眼底深处，寒芒如冰锥。常威，我们之间的过节，
是血海深仇，是生死轮回！只是，还没到清算的时候。
在你们眼中，那只是一次普通的出警。
而在我这里，那是地狱归来的审判序章！
警车穿过最后一条繁华的街道，拐进了相对安静的向阳路。
派出所那熟悉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
李将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心绪重新冰封。
回到派出所集体宿舍，李将脱下T恤，随手搭在椅背上，准备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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