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不错嘛王老板。”
马爱国拍了拍老板的肩膀，声音不高不低，
正好能让旁边的李将和张俊听清。
“不过啊，有些‘小问题’还是要注意点影响。
最近上面风声紧，该‘收拾’的，
自己心里得有数，别等我们难做。”
王老板立刻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明白明白！马哥您放心，规矩我懂！
那些‘东西’就是朋友放这儿图个乐呵，
回头我就让他们挪走！至于娃娃们……
咳，都是街坊邻居的孩子，进来躲躲太阳，
我这就让他们回家写作业去！”
他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去驱赶那几个玩得正投入的少年。
“哎...”
马爱国抬手虚拦了一下，语气带着点“体谅”，
“也不用那么急，注意方式方法嘛。
主要是安全，消防通道别堵了，
打架闹事的苗头要及时按下去。
大家都是为了辖区平安，和气生财，对吧？”
“对对对！马哥说得太对了！”
王老板搓着手，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有您罩着，我们这心里才踏实！
您几位辛苦，改天有空，一定赏脸来坐坐！”
“行了，你忙吧，我们还得去下一家转转。”
马爱国摆摆手，示意李将和张俊跟上。
李将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角落那几台老虎机上，
又扫过那些稚气未脱的脸庞。他紧抿着嘴唇，
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刚才马爱国和老板那心照不宣的对话，
像一根根细针扎在他心上。那包烟，
那轻描淡写的“注意影响”，
那对违规设备和未成年人的视而不见......
这和他警校里学的、心里信奉的“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完全背道而驰！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失望在他胸腔里翻腾，
他感觉自己的警徽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
在老板驱赶孩子时，他下意识地想开口阻止，
但看到马爱国那习以为常甚至带着点“通融”意味的表情，
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默默记下了现场的每一个细节——老虎机的数量、位置、
未成年人的大致年龄，将这一切都记录在无形的案卷里。
张俊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看着老板递烟、马爱国收烟，
看着那些不该出现的机器和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孩子，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他也觉得不对劲，甚至有些难受，
但马爱国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老练姿态，又让他产生了动摇。
也许...基层工作就是这样？也许马所有他的道理？
水至清则无鱼？他试图用这些想法说服自己，
但看着李将紧绷的侧脸和严肃的样子，他又感到一阵羞愧。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警号，
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我怀疑。
他跟在马爱国身后，脚步显得有些沉重。
马爱国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两位新人的内心波澜。
他率先走出游戏厅污浊的空气，站在午后的阳光下，
眯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回头对李将和张俊说：
“看到了吧？这就是‘认门’。记住这个地方，
记住这个王老板。干咱们这行，心里得有一本账，
哪些地方是什么情况，要门儿清。
该紧的时候紧，该松的时候……
也得讲究个分寸。”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那包利群烟，
掂量了一下，没拆封，只是拿在手里把玩着，
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慢慢学吧，小伙子们。走，下一家。”
李将深吸了一口外面相对新鲜的空气，
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马爱国手里的烟，
又回头望了望“星光游戏厅”那闪烁的招牌，眼神更加坚定。
张俊则有些茫然地跟上，
脑子里还在反复咀嚼着马爱国那句“该松的时候...也得讲究个分寸”。
阳光刺眼，却照不透他心头的迷雾。
接连又去了两三家游戏厅和之前都是一样，
马爱国都是走走过场。到了晚饭后马爱国将他俩带到了"夜来香歌舞厅"，
刚进门就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李将敏锐地察觉到，这里不仅仅是唱歌跳舞那么简单。
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在包间门口徘徊，而马爱国对此视而不见。
"马哥，里面的情况..."
李将试探性地问。
"小李，有些事情你慢慢就懂了。"
马爱国拍了拍他的肩膀。震耳欲聋的鼓点像是敲在李将的心口上，
迪斯科球旋转的光斑在烟雾缭绕的大厅里投下迷离的光影。
空气中混杂着廉价香水、汗味和酒精的气息。
李将的目光锐利地扫过，
轻易地捕捉到了那些在昏暗走廊和包间门口徘徊的身影——浓妆艳抹，
衣着暴露，眼神带着职业化的试探和疲惫。
他甚至敏锐地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
不属于香烟的奇异甜腻气味（可能是早期流行的某种软性毒品）。
“马哥，里面的情况…”
李将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在巨大的音乐声中显得有些微弱。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指向那些明显在从事特殊服务的女子方向。
这不是游戏厅里模糊的灰色地带，这几乎是把“黄”字写在脸上了。
马爱国转过头，那张在霓虹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的脸上，
带着一种李将己经熟悉的、近乎麻木的“老练”。
他用力拍了拍李将的肩膀，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凑近了些，声音穿透嘈杂的音乐：
“小李！”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那些“小姐”，又快速移开，
仿佛她们只是背景板，
“有些事情，你慢慢就懂了。咱们是干什么的？
保一方平安！什么是大平安？
不出人命，不搞出大乱子，就是平安！这些…”
他用下巴朝那些女子方向努了努，
“鸡毛蒜皮的小事，管得过来吗？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好过。”
这番话像冰冷的雨水浇在李将的心头。
他特么哪里会不懂。他比任何人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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