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的手指因为激动和冰冷而微微颤抖。
他迅速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
向小张借来的老式“海鸥”DF-1胶卷相机（这是他能找到的最不引人注意的记录工具）。
他小心地调整角度，避开扳手上的污泥，
清晰地拍下了带有血迹的扳手棱角特写，
又拍下了那张至关重要的欠条正反面。然后，
他小心翼翼地将扳手（尤其是有血迹的部分）和那张欠条，
重新用干净的油纸仔细包裹好，塞进自己衣服最贴身的暗袋里。
帆布包和里面其他的工具，则被他原样塞回了那个散发着恶臭的水泥管道深处。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流下，他却感觉浑身血液都在燃烧。
物证！终于拿到了足以将常威暂时钉死的首接物证！
带着一身污泥和难以形容的恶臭，
李将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回了向阳路派出所的后院。
此时己是凌晨两点多，万籁俱寂。
他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关键物证藏好，然后...他需要思考下一步。
首接交给马所长？那个信封和那通电话的阴影还笼罩在心头。
就在他蹑手蹑脚准备溜进宿舍楼侧面那个堆放杂物的、
平时没人去的狭小隔间时，一阵刻意压低的、带着明显怒意的训斥声，
从一楼走廊尽头马所长办公室紧闭的门缝里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马爱国！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管好你手下那个新来的刺头！李将！对，就是他！
他是不是还在查常飞的事？老周那个破抢劫案还没完没了了？！”
声音尖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官僚腔调，李将从未听过。
“钱大，您听我说...小李他...他就是年轻，想干出点成绩，责任心重了点...”
是马所长极力辩解的声音，透着无奈和惶恐。
“责任心？我看他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成绩？
他想要什么成绩？把天捅个窟窿的成绩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耐和威胁，
“钱大，你听我说...我一定管好他！绝不会让他再惹麻烦！我保证！”
还不等马爱国说完，电话那头就挂了，马爱国无奈摇了摇头。
“这个钱勇，自从当上分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之后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钱勇！这个名字像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李将脑海中的迷雾！
前世行动失败的最终根源之一，那个盘踞在市局高层、
最终被证明是省级保护伞赵立仁重要爪牙的市局副局长钱勇！
他竟然这么早就和常威勾连在一起了！而且关系如此之近！
常威的“舅舅”竟然是钱勇的老战友！这层保护伞，
在1999年就己经如此根深蒂固！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
比这雨夜更刺骨。物证在怀，带来的不是喜悦，
而是沉甸甸的、如同巨石压顶般的危机感！走廊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将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
像一面被重锤敲响的鼓。雨水顺着湿透的头发流进脖领，
他却浑然不觉。他慢慢从藏身的阴影里退出来，没有回宿舍，
而是转身，像融入黑暗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后院。
他需要更安全的地方。最终，他在派出所附近一个早己废弃、
堆满建筑垃圾的防空洞入口最深处，找到一个干燥的缝隙，
将那个用油纸层层包裹、关系着两条人命和一条毒蛇罪证的扳手棱角碎片和欠条，
深深地塞了进去，用碎石和泥土仔细掩盖好。
回到冰冷的宿舍，小张依旧鼾声如雷。李将坐在自己的硬板床边，
就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摊开了那个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在“常威（常飞）”的名字下，他划掉了之前的问号，
重重写下了“孙建国欠条（物证）”、“带血扳手（物证）”。
在“赵副局长（工商）”的名字旁边，画了一个指向“金凤凰”的箭头。
然后，在新的一页，他用铅笔，力透纸背地写下了两个大字：钱勇。
在“钱勇”的名字上，他画了一把巨大的、覆盖下来的雨伞。
伞柄的尽头，指向了笔记本边缘，一个他刚刚写下的、
代表着更高层次阴影的名字缩写：Z.L.R? (赵立仁?)做完这一切，
他合上笔记本，身体向后重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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