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哪位？”
那个清亮得如同山泉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
李将感觉整个世界的喧嚣都安静了。
他握着那部新买的、还带着塑胶味的爱立信398，
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几乎有点傻气的笑容，
声音却努力保持着平静：
“冰妍，是我。我刚买了手机，
这是我的新号码...”
“真的啊，终于可以不用再打你们值班室电话找你了。”
两人聊了差不多十来分钟，李将才依依不舍的收线......
滨海市某片鱼龙混杂、如同巨大迷宫的城中村深处。
一栋外墙斑驳、散发着潮湿霉味的老旧居民楼里，
三楼一间逼仄的出租房。
窗户用旧报纸糊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条缝隙透气。
房间里灯光昏暗，只有一盏瓦数极低的灯泡悬在头顶，
勉强照亮着堆满杂物、散发着汗味和劣质烟草气息的空间。
一张单薄的折叠床，一个瘸腿的桌子，几箱空啤酒瓶，
墙角还有几只蟑螂快速爬过。陈金彪，
身材壮硕眼神阴鸷的“五虎将”之一，
此刻像一头被惊扰的野兽，
正死死盯着门口那个如同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人——何宝。
何宝的样子狼狈到了极点：
头发粘着污泥结成一绺一绺，
脸上除了那道标志性的疤痕，
还多了几处新鲜的擦伤和淤青，
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水、
草屑甚至血迹。他大口喘着粗气，
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交织着极度的疲惫、
劫后余生的惊恐，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靠在门框上，似乎随时会瘫倒。
“你他妈...”
陈金彪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和冰冷的杀意，
“何宝？！你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倒了旁边的啤酒瓶，
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他一个箭步冲到何宝面前，
粗壮的手指如同铁钳般狠狠揪住何宝破烂的衣领，
几乎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脸对脸地低吼道：
“你他妈想害死我，你知不知道？！
现在整个滨海都在通缉你！
警察满世界在找你这条丧家之犬！
你跑到我这里来，是想把条子引来，
把老子也拖下水吗？！”
何宝被勒得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
但他没有挣扎，
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金彪，
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彪...彪哥...我...我没地方去了！
华...华哥栽了！彻底栽了！
‘雷霆行动’端了他的老窝...他完了！”
“王升华完了关我屁事！”
陈金彪怒骂，唾沫星子喷了何宝一脸，
“老子只想安安稳稳捞点钱！
不想惹一身骚！你他妈现在就是最大的骚！
滚！给老子立刻滚出去！不然...”
他另一只手己经摸向了后腰，
那里别着一把冰冷的匕首。
“彪哥！等等！”
何宝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声音因为窒息和恐惧而扭曲，
“我..我有用！我对你有用！”
陈金彪揪着他衣领的手微微一顿，
眼神依旧凶狠，但多了一丝审视：
“有用？你他妈一个被全城通缉的亡命徒，
除了惹祸，还能有什么用？”
何宝抓住这瞬间的喘息之机，语速飞快，
带着一种绝望的蛊惑：
“华哥...华哥倒了！
但他那些场子...那些油水！
彪哥你正是需要人手、需要地盘的时候！
我知道！我知道华哥在滨海至少还有三处隐蔽的、
没被警察抄掉的赌档！位置、看场子的人、
放水的路子...我都清楚！
华哥以前最信任的就是我！”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瞬间在陈金彪心中激起了涟漪。
王升华的赌档网络，那可是日进斗金的聚宝盆！
他虽然靠着“五爷”这棵大树，负责散货，
但这活儿风险太大，来钱也不够快，
更不够“威风”。如果能接手王升华的残余势力...
陈金彪揪着何宝衣领的手，力道明显松了几分，
眼中的杀意被贪婪和算计取代，但警惕依旧：
“你知道？哼，空口无凭！
老子凭什么信你？
警察说不定就是故意放你出来钓鱼的！”
“彪哥！”
何宝看出陈金彪动摇了，连忙加码，
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
“你看我这样子！像警察放出来的吗？
我是真杀了条子才逃出来的！
警察恨不得扒了我的皮！
我现在除了彪哥你，还能投靠谁？
只有跟着彪哥你干，我才有活路！
才有机会给华哥报仇！
那些赌档的位置和门路，就是我的投名状！
彪哥你收下我，我立马就告诉你！”
何宝的眼神充满了亡命徒的疯狂和对生路的极度渴望，
表演得天衣无缝。奥斯卡欠他一个小金人！
他赌的就是陈金彪的贪婪和急需扩张势力的野心。
出租房里陷入死寂。只有灯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和两人粗重的呼吸。陈金彪死死盯着何宝的眼睛，
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破绽。
何宝毫不退缩地回视着，眼中只有恐惧、
仇恨和孤注一掷的忠诚。几秒钟，
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
陈金彪缓缓松开了揪着何宝衣领的手。
何宝踉跄了一下，扶着门框才没摔倒，
剧烈地咳嗽起来。陈金彪退后一步，
重新坐回那张吱呀作响的折叠床上，
掏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阴晴不定。
“行...”
陈金彪吐出一个烟圈，声音低沉沙哑，
“何宝，老子就信你这一次。
以后，跟我混。”
何宝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感激”：
“谢彪哥！谢彪哥收留！
我何宝这条命，以后就是彪哥的！”
“别高兴太早！”
陈金彪冷冷打断他，语气森然，
“跟我混，规矩要懂！
你他妈现在是通缉犯，白天给老子在屋里待着！
像耗子一样藏着！只有晚上，
等天彻底黑了，才能跟我出去办事！
明白吗？！”
“明白！明白！彪哥放心！我一定尾巴！”
何宝连连点头，姿态放得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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