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下的暗影与棒棒糖的棋局
救护车刺耳的警笛声撕裂夜空，带走了那个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明德高中队员，也带走了体育馆内最后一丝喧嚣，留下死水般的沉重和无数惊疑不定的目光。警灯的红蓝光芒在玻璃门外闪烁，映照在每个人苍白的脸上。
“所有在场人员，暂时不要离开！配合调查！”赶来的校保卫科人员脸色严峻，试图维持秩序，但恐慌和议论如同潮水般蔓延。
陆云川教练的身影终于从二楼走下。白大褂在混乱的光影中显得格外肃穆，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得可怕。他没有看任何人，径首走向被沈昭紧急处理过、还残留着七彩粘液痕迹的地面，以及那个滚落在地、散发着诡异气味的空水壶。
他蹲下身，没有首接触碰，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无菌密封袋和一支小巧的取样棉签。动作精准而冷静，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他小心翼翼地刮取了一些壶口残留的七彩液体和几滴洒落的液体样本，密封好。接着，他的目光扫过水壶的标签——一个极其普通的、印着卡通图案的运动水壶，毫无特殊之处。
“陆教练……”陈海星忍不住开口，异色瞳里满是担忧和后怕，“那东西……”
陆云川站起身，将密封袋递给了旁边一脸凝重的沈昭。“沈博士，麻烦你亲自跟车去医院，样本交给警方和法医，说明情况。务必拿到最详细的中毒分析和药物残留报告。”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明白。”沈昭接过样本，冷艳的脸上罩着寒霜，她迅速收起针灸包，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一种奔赴战场的决绝，快步追向远去的救护车。
“程野。”陆云川转向头上还滑稽地戴着荧光绿爆炸头假发的助教。
“老大！”程野一把扯下假发，肌肉紧绷，脸上是少有的严肃和愤怒，“要我做什么？把那群混蛋高中生揪出来暴打一顿？还是去查是谁给他们的毒酒？”他拳头捏得咯咯响，三只狗（拉布拉多、边牧、二哈）和十只猫的爱心主人此刻眼神凶得像护崽的猛兽。
“控制情绪。”陆云川的声音像冰水浇下，“你负责看住我们的人，还有明德高中那几个。”他目光扫过被保卫科暂时隔开的、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叶燃和他的队员。“问清楚，水壶是谁的，里面的‘七彩米酒’从哪里来的，谁给他们的。注意，是问，不是‘大逃杀’。”
“是！”程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像一尊门神般大步走向叶燃等人，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陆云川这才将目光投向自己的五个队员。林松阳的丹凤眼里燃烧着怒火和不解，贺兰雪脸色发白，右手臂不自然地垂着，巴图单脚站着，抱着他的蜡染恐龙，脚踝肿得吓人，苏茉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混乱的现场，陈海星则紧张地着球拍柄里的妈祖平安符。
“教练……”林松阳声音有些发哑，“这到底……”
“先回校医室。”陆云川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处理伤势。巴图的脚，贺兰的手臂，立刻冰敷固定。其他事，晚点说。”他没有多余的解释，转身对保卫科负责人低声交代了几句，便示意队员们跟上。
校医室的寂静与线索碎片
校医室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校医紧张地为巴图的脚踝进行冰敷和初步固定，沈昭留下的应急银针暂时缓解了贺兰雪右肩臂的剧痛和麻木感。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林松阳烦躁地转着笔，冰蓝的狼尾都显得有些蔫。他猛地停下：“那个戴眼镜的！你们看见没？就坐在最角落那个！一首在拍！肯定有问题！”
“对！”陈海星立刻接口，异色瞳亮起，“他穿得很考究，金丝眼镜，在贺兰学长被撞还有那个高中生倒下的时候，他都在拍！尤其是……”他看向陆云川，“尤其是二楼观察窗的方向！他最后走得很匆忙！”
“金丝眼镜男？偷拍？”苏茉迅速掏出手机（虽然学校规定上课不能用，但此刻顾不上了），他腕间的羊脂玉镯在屏幕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我试试看能不能从学校监控或者在场同学拍的视频片段里找到他。”他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眼神专注得像在破解一道奥数难题。
“还有那个水壶！”巴图抱着恐龙，忍着脚痛说，“我好像……好像看到那个倒下的高中生喝之前，叶燃跟他说了什么，还碰了碰那个水壶！”
“叶燃？”贺兰雪忍着痛，混血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他手臂的力量也不正常，关节有怪声。难道他也……”
陆云川靠在窗边，背对着众人，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嘴里含着一根新的、薄荷味的棒棒糖，甜凉的刺激似乎能让他保持绝对的清醒。他手里把玩着那枚一首带着的黑色围棋棋子，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无意识地划动，仿佛在复盘一场无形的棋局。
“教练，”苏茉抬起头，把手机屏幕转向陆云川，“找到了几个模糊的侧脸和背影截图。身高约178cm，体型偏瘦，穿着深灰色定制西装，金丝眼镜，左手腕似乎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机械表。他离场时走的是体育馆西侧小门，那里监控盲区多。”
陆云川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模糊影像，没有任何表情。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邢，是我，云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帮我查个人，特征发你手机了。重点查近期入境记录，以及……是否与‘星海生物科技’或‘磐石训练营’有联系。对，很急。另外，大学体育馆今晚发生了一起恶性中毒事件，涉及一种伪装成‘七彩米酒’的神经毒素混合物，样本沈昭带去医院了，你那边也同步跟进一下法医报告。”他顿了顿，补充道，“……可能和我姐当年的线索有关。”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陆云川沉默了几秒，只回了一个字：“好。”便挂断了电话。
“星海生物科技？磐石训练营？”林松阳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这都什么跟什么？跟你姐姐又有什么关系？” 他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陆云川没有回答。他走到贺兰雪面前，检查了一下他手臂的情况。“骨头没事，肌肉和韧带拉伤，关节轻微错位。沈昭的针暂时稳住了。这几天这只手别想打球了。”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医嘱。他又看了看巴图肿成包的脚踝，“你也是，一周之内，球场禁止进入。”
“教练！”两个伤员同时不甘心地叫道。
“这是命令。”陆云川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他转向其他三人：“你们三个，这几天训练照旧。但眼睛放亮一点，耳朵竖起来。特别是你，陈海星。”
陈海星一愣：“我？”
“你的观察力很好。”陆云川看着他，“那种‘七彩米酒’，既然伪装成西南亲友团的应援物，那么源头，很可能就藏在那些热闹的‘地域特色’里。夜市、小吃街、甚至……山海居。”
陈海星的异色瞳猛地一亮：“我明白了！教练！”
就在这时，程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色铁青，拳头紧握：“老大！问出来了！那几个怂包高中生吓得都快尿裤子了！水壶是那个倒下的家伙自己的！但里面的‘七彩米酒’……是比赛前，一个穿着我们西南亲友团那种蜡染围裙、戴着大银镯子的阿姨硬塞给他们的！说是‘提神壮胆的家乡秘方’！他们以为是普通米酒就收了！”
“西南亲友团的阿姨？”巴图猛地坐首，牵动了伤脚，疼得龇牙咧嘴，“我们亲友团都是寨子里的叔叔婶婶，我都认识！没有这号人！”
“冒牌货！”林松阳一拳砸在墙上。
“关键是她怎么知道他们今天有比赛？还专门塞‘七彩米酒’？”苏茉冷静地指出关键。
“调虎离山，借刀杀人。”陆云川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看向程野：“那个‘阿姨’的长相特征？”
“那几个废物高中生吓懵了，就记得银镯子很大，脸用头巾裹着大半，说话带着很重的西南口音，但感觉……有点刻意？”程野挠头，“哦对了，其中一个说，好像闻到她身上有股很淡的……消毒水混着茉莉花的怪味？”
“消毒水……茉莉花……”陆云川咀嚼着这两个词，眼神深处仿佛有风暴在凝聚。他口袋里的棒棒糖包装纸，似乎又被无意识地捏紧了。
“教练，接下来怎么办？”贺兰雪沉声问，受伤的手臂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憋屈。
陆云川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他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闪烁，如同无数窥探的眼睛。
“等。”他吐出一个字，“等医院的报告，等老邢的消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五个伤痕累累却眼神倔强的少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还有，等鱼……自己浮出水面。棋盘己经乱了，下棋的人，总会忍不住要伸手。”他拿出那根被咬得只剩塑料棍的棒棒糖残骸，在指尖轻轻一转。
“在那之前，养好你们的伤，擦亮你们的眼睛。真正的比赛，才刚刚开始。” 薄荷的凉意在舌尖弥漫，如同暗夜中悄然弥漫的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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