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隙苏醒与蛛网倒计时
旧笔记本摊开在病床边的移动桌板上,像一扇骤然打开的、通往黑暗深渊的窗。姐姐陆云溪那娟秀又时而潦草的字迹,那些缩写、地图、箭头,以及“赤斑”、“蛛网”、“鹰眼”、“幼苗”、“蓝色小药丸”、“账本”等触目惊心的词汇,如同冰冷的楔子,钉入了病房内每一个人的心脏。
愤怒、震惊、以及找到方向的灼热希望,在空气中无声地燃烧。对手不再仅仅是球网对面的敌人,而是隐藏在体高附中背后的、一张庞大而黑暗的“蛛网”!
然而,这刚刚点燃的斗志之火,却被病床上传来的一声微弱而痛苦的呻吟骤然打断。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贺兰雪依旧紧闭着眼,但混血脸庞上的宁静己被打破。细密的冷汗从额角、鬓边不断渗出,汇聚成珠,滑落浸湿了枕套。他完好的右手死死攥着那只蜡染恐龙玩偶,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那是他抵御痛苦深渊的唯一浮木。眉心紧紧蹙起,形成一个痛苦的川字,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被困在噩梦中的蝴蝶翅膀。监测屏幕上,那条原本趋于平稳的神经反馈曲线,此刻正像失控的电流般剧烈地、不规则地上下窜动,红灯发出急促而刺眼的警报!
麻醉的屏障正在消退,左臂肌腱二次撕裂与神经严重挫伤的真实剧痛,如同苏醒的恶魔,开始疯狂啃噬他的意识。每一次无意识的、细微的肢体抽动,都会引发监测屏上更剧烈的波动和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破碎的呜咽。
沈昭立刻上前,冰冷的指尖迅速检查着他的瞳孔反应和生命体征,眉头紧锁。“疼痛阈值突破。神经应激反应超常。不能再加大镇静剂量,会影响神经自身修复。”她的声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而冷酷,宣判着贺兰雪必须独自面对这场苏醒的炼狱,“他必须靠自己熬过这一关。外界刺激…尤其是熟悉的声音和意志引导,或许能帮助他稳定意识,对抗纯粹的疼痛信号。”
她的话,像一把双刃剑。既指出了希望的方向,又赤裸裸地揭示了过程的残酷。
病房内刚刚因笔记本而沸腾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被一种更加沉重、更加揪心的紧张感所取代。他们找到了战斗的目标,却可能要在战场上,暂时失去他们最坚韧的重盾和最犀利的反弹之矛。
巴图的眼睛瞬间又红了,他冲到床边,看着贺兰雪痛苦的表情,急得团团转,脏辫乱晃,想碰又不敢碰,只能压着嗓子,用带着哭腔的气声一遍遍喊:“雪子!雪子!撑住啊!听见没!山神保佑!痛痛飞走!飞走啊!” 他词汇贫乏,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急得差点把自己的苗银铃铛塞进贺兰雪手里。
陈海星也顾不得手腕的疼痛和小胖墩的奥特曼了,凑到床边,异瞳里满是担忧,用他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夹杂着粤语磕磕巴巴地鼓励:“雪哥!顶住!睇住我哋!打赢咗我请你食全羊宴!唔系泡馍!系成只烤啊!”(翻译:雪哥!顶住!看着我们!打赢了请你吃全羊宴!不是泡馍!是整只烤啊!)
苏茉放下平板,清冷的眼眸落在贺兰雪痛苦的脸上,再看向监测屏那癫狂的曲线。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地、用一种极其平稳、近乎催眠的语调,开始低声念诵:“西北偏北,风速三级,沙粒首径0.3毫米,戈壁滩地表温度42.7摄氏度…敦煌莫高窟,第57窟,飞天衣袂飘带弧度,经线纬线交汇点坐标…” 他用他最擅长的数据与地理坐标,试图为贺兰雪混乱痛苦的意识,构建一个熟悉的、属于西北戈壁的、冷静而浩瀚的精神锚地。
程野攥紧了拳头,肌肉绷紧,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
陆云川紧握着那本笔记本,指节发白,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充满了焦虑与无力。
林松阳的轮椅被推到最前面。丹凤眼沉沉地凝视着贺兰雪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看着他死死攥着恐龙玩偶的手,看着监测屏上那代表意志与痛苦激烈搏斗的疯狂曲线。
冰隙下的星火,正在被剧痛的寒潮疯狂冲刷,摇曳欲熄。
突然,林松阳抬起唯一能动的右手,没有触碰贺兰雪,而是指向了自己打着厚重石膏的左臂。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一切痛苦的冰冷力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在寂静的病房里:
“贺兰雪。”
“听见没有?”
“我的‘轨道’,”他用力敲了敲自己那沉重、冰冷、无法动弹的石膏臂,发出沉闷的声响,“还等着你的‘反弹’来铺。”
“体高附中,‘鹰眼’,‘蛛网’…那群杂碎,以为折了我们一条胳膊,就能让我们趴下?”
“做梦。”
“疼?疼就对了。疼,说明神经还没死,胳膊还在!疼,就把它给我记住!记住这股劲儿!”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林松阳式的激励与挑衅:
“等上了场,把这股疼,这口憋着的恶气,连同戈壁滩的风沙,给我狠狠地…反弹到他们脸上去!”
“听见没有?!贺兰雪!别装死!给老子醒过来!你的‘飞天’还没断!老子的‘列车’还等着发车!”
这粗暴的、毫不温柔的、甚至带着骂咧咧的呼喊,却像一道强烈的闪电,猛地劈入了贺兰雪混沌痛苦的意识深渊!
监测屏幕上,那条疯狂窜动的曲线猛地一滞!然后,开始以一种虽然依旧剧烈、却仿佛有了某种内在节律的方式,重新起伏!
贺兰雪紧蹙的眉头似乎松动了一丝,攥着恐龙玩偶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有效! 林松阳这剂“冰锥强心针”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巴图见状,立刻有样学样,也顾不上什么山神保佑了,带着哭腔吼:“对!雪子!反弹!弹死他们!把你的疼都弹回去!嗷呜——!” 他最后甚至下意识嚎了一嗓子。
陈海星也激动地跟着喊:“反弹!妈祖保佑你反弹!”
苏茉停止了坐标念诵,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波动,补充道:“神经信号出现重新整合趋势。疼痛感知区域激活,但运动皮层反馈同步增强。保持意志引导。”
在众人混杂着鼓励、嘶吼、数据和嚎叫的“精神轰炸”下,贺兰雪的眼睫颤抖得更加剧烈,仿佛在努力挣脱沉重的梦魇枷锁。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混血脸庞上呈现出一种极致的痛苦与挣扎。监测屏上的曲线在剧烈波动中,逐渐显现出一种趋向稳定的、虽然依旧高亢的峰值模式。
终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贺兰雪那紧闭的眼睑,艰难地、颤抖着,睁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冰隙之下,星火重燃。虽然微弱,虽然饱受痛苦折磨,但那戈壁孤狼般的坚韧眼神,终于穿透了意识的迷雾,重新映入了病房昏暗的光线。
他看到了围在床边的、一张张写满担忧与期待的脸。目光最后落在林松阳那打着厚重石膏的左臂上,嘴唇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
“…吵…”
然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他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但监测屏上的曲线,却稳定在了一个虽然依旧高于正常、却不再癫狂的水平线上。呼吸也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些。
他挺过来了!在最痛苦的苏醒初期,靠着伙伴们嘈杂却充满力量的意志,硬生生从剧痛的深渊里,夺回了一丝意识的掌控权!
所有人都长长地、无声地松了一口气,仿佛打了一场艰苦的战役。巴图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捂着脸,肩膀又开始抖动。陈海星咧着嘴傻笑,扯动了手腕的伤,疼得龇牙咧嘴。苏茉默默拿起平板,开始记录贺兰雪的生命体征数据。程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陆云川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将笔记本小心收好。
林松阳的丹凤眼中,那冰原般的沉静下,也终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他的“轨道”,还需要时间等待,但铺轨的“反弹”之力,己然在痛苦的淬炼中,开始了艰难而顽强的复苏。
然而,希望总是与危机并存。 苏茉的平板突然发出急促的提示音。他低头一看,清冷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陆教练,林子。”他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紧绷,“刚截获到加密频率的短暂通讯残留,源头疑似指向体高附中方向。内容破碎,但关键词重复出现:‘清理’、‘赛场意外’、‘确保星图无法参赛’… 时间戳显示,通讯发生在十分钟前。”
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冻结!
“蛛网”己经动手了!他们不仅要赢,还要用最肮脏的手段,确保星图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甚至可能…制造“意外”!
倒计时,己经开始。留给星图准备和应对的时间,不多了。贺兰雪的苏醒只是第一步,而来自黑暗中的冷箭,己然上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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