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松烟凝墨韵,竹管载文心
竹帘坊模型里劈竹的轻响尚未淡去,鼻尖的气息己悄然更迭——不再是竹丝的涩香,也不是桐油的淡味,竟是股松烟混着麝香的沉郁,像蹲在老墨坊的暖灶前,看墨工把烧透的松炭捣成粉,混着胶和麝香细细研,研得墨汁稠稠的,滴在宣纸上晕开深褐的圈,连空气都变得厚重,像捧着方刚凝好的墨锭,掌心能触到炭粉里藏的烟火气。
林砚之低头时,星陨镜上的和色釉正顺着光纹流转,先前融的绯红、天青、暗金等色与竹帘坊的浅青交织,此刻又浮起层深褐——是松烟墨的本色,间或缀着些细碎的炭粒,是捣炭时未碾匀的痕,还有几点麝香的淡金,是制墨时添的料。镜面微凉,却比竹帘多了层润意,映出些朦胧的影:墨坊的暖灶前堆着松炭,有的刚烧透,泛着灰黑;有的己捣成粉,细如飞尘;最边上那堆松炭还留着墨工的指印,是老墨工翻炭时没来得及擦的;旁边的木案上摆着些墨模,有方形的,刻着“松烟”二字;有圆形的,雕着竹枝纹;还有个小墨模,是给孩童做的,刻着只小松鼠,憨态可掬;案角放着块刚脱模的墨锭,还带着湿黏的胶气,墨边缺了块,是脱模时不小心碰的,用细墨粉补着,补得像片小墨云,却透着股惜物的拙。
他指尖轻触镜面,先觉出一丝润——不是竹帘的糙,也不是宣纸的涩,是松烟墨特有的油润感,润底却藏着股炭粉的沉,像握着方刚凝好的湿墨,虽经了捶打,炭粉里还留着松枝的烟火气。“是‘墨坊’的魂。”凌雪的冰灵罗盘转得缓了,盘面的深褐里凝着些松炭粒,混着麝香的淡香,“柳先生手札里记过,竹帘坊往南三里,曾有墨坊,老墨工姓魏,人称‘魏墨翁’,专做松烟墨,小到学生用的条墨,大到文人藏的锭墨,做的东西不讲究贡墨的华贵,却烟细、胶匀、色黑,墨纹里总带着股‘宁沉不浮’的劲,比竹帘坊的坚韧多了几分厚重。”
她把罗盘递过来,盘心的指针旁浮着些清晰的影:魏墨翁坐在暖灶前,手里攥着把木杵,正往石臼里捣松炭,“咚、咚”的声响混着灶火的噼啪,他眯着眼笑:“捣炭得匀,才不结粒,像写字似的,得懂沉实才成。”旁边的小徒弟蹲在地上筛炭粉,用细绢筛子把粗炭粒滤出来,炭粉飘在空气里,像层薄雾,魏墨翁头也不抬:“筛得细些,才不硌笔,你看这墨粉,得细如飞尘,研出来的墨才亮。”小徒弟“哎”了一声,手里的筛子却晃了,粗炭粒掉在地上,魏墨翁叹了口气:“急啥?当年你师哥学筛粉,糟蹋了三十斤松炭才摸着门道,笨小子似的。”
阿蛮的藤蔓卷着缕从光纹里飘下的松炭粉,粉是深褐的,细得像雾,却能聚成小团,落在掌心润乎乎的,像碰着了刚研的墨汁。炭粉上的光慢慢聚,映出个清晰的影:魏墨翁站在胶锅前,手里拿着把木勺,往锅里加鱼胶,“这胶要熬得稠些,才粘得住炭粉;那胶要熬得稀些,才好脱模。”旁边站着个穿蓝布衫的青年,是他的儿子,手里拿着块裂了纹的墨锭,正用细墨粉补:“镇上的先生要的锭墨得赶在科考前提早做好,他说要写文章,墨裂了可不行。”魏墨翁笑了,把熬好的胶倒进炭粉里:“比你头回补的条墨强,你当年补的墨裂了道缝,还嘴硬说‘写字够了’,结果写着写着墨渣掉了满纸,傻小子似的。”
炎阳往前走了几步,掌心的暖釉漫出的光更柔了,像照在墨锭上的午后光——是被这股厚重引的。脚边的光纹里浮起块墨碎片,片是松烟墨的,边缘带着胶痕,是从墨锭上崩下来的,却还留着墨模的印,像给墨片刻了个章。炎阳蹲下身,用暖釉轻轻裹着墨碎片,没碰上面的墨粉,只让温气烘着墨面,片上的潮气竟淡了些,映出个影:个老夫子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块旧墨锭,墨边缺了块,他用细胶混着墨粉补,补得巧,像给墨锭镶了圈边。小书童凑过来,“先生,这墨都裂了,买块新的吧?”老夫子笑了,“这是魏老伯年轻时给我做的,头回考科举就用的它,我缠着用了二十年,研着还顺呢”,他把墨锭放在砚台上,慢慢研着,“物件沾了文气,就有了魂,裂了补补,还能接着用。”
林砚之翻到柳先生手札“器志”篇的墨坊记载页,夹着块深褐的墨渣,是从墨坊的石臼里扫出来的,渣上沾着松炭粒和胶痕,还有几处被木杵压出的痕,字迹也厚重,笔画里带着沉,像用墨锭写的:“墨者,松之魂也。墨不求华,能研能写即可;工不求繁,能藏文气即可。墨随模,带着炭粒,便有了魂。欲解其魂,先品其沉。”他指尖划过“品其沉”三个字,想起刚才炭粉里的魏墨翁、墨碎片里的老夫子,突然明白——这些墨锭不是轻飘飘的物件,是压在案上的实,沉是墨的性,却沉得有骨,烧炭顺松性,捣粉匀炭粒,魂里攒的都是墨工对“扎实”的心思,太轻了浮,太重了滞,沉里藏匀,才是制墨的真意,就像文气,看着淡,实则代代传,厚得很。
往前走了数十步,通道突然开阔得能听见“咚咚”声——不是劈竹的响,是木杵捣炭的沉响,顺着松炭粉的纹路往下落,像锤击石臼,“咚咚”“咚咚”,混着研墨的“沙沙”,沉得像松涛声。光纹里的松烟香越来越浓,竟真飘起了细碎的炭粒和麝香粉——不是真的碎屑,是墨坊魂散出的光,落在身上润乎乎的,像沾了层刚研的墨粉。
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是片墨坊的遗迹:东头的暖灶还在,灶膛里留着些未燃尽的松枝,地上放着个旧石臼,臼底沾着墨渣,杵柄缠着麻绳,是魏墨翁常握的;西头的胶锅裂了道缝,锅旁还放着些泡了一半的鱼胶,有块胶刚剥了皮,胶块还没切,是小徒弟做的;坊后的木架上,摆着些做好的墨锭,有的己晾干,有的还带着湿,干的是刻了字的条墨,湿的是刚脱模的锭墨;最显眼的是北墙角的个墨柜,柜门掉了扇,里面放着些制墨的工具,有木杵、墨模、绢筛,最上面的墨模还沾着墨粉,是魏墨翁刚用过的;还有块裂了纹的墨锭,用细墨粉补着,补得像片小墨云;最底下的木箱里放着些墨碎片,有条墨的边片、锭墨的底片、小墨模的角片,片上都留着使用的痕,是用坏的。
“这墨柜是魏墨翁放工具的地方。”阿蛮蹲在柜旁,藤蔓轻轻探进柜里,没碰那个墨模,只卷了块墨碎片——片上是半道墨模纹,浅得像印进去的,是魏墨翁制墨时留的。藤蔓把墨碎片放在墨柜上,碎片刚沾着柜面,就见墨柜的缝里冒出点深褐光,柜上的墨模突然轻轻动了动,模上的竹枝纹自己亮了些,对着那个裂了纹的墨锭,像是在认亲,毕竟都是坊里造出来的物件。
凌雪从袖里掏出块绒布,蘸了点星陨镜里的和色釉——先前收的竹帘浅青混着墨坊深褐,刚擦到暖灶的灶沿,沿上的干松炭竟像活了似的往下落,露出里面的灶膛,膛上刻着些焦黑的痕,是烧炭时熏的,最深的那道是魏墨翁制墨时留的,当时松枝湿,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异世玄途:星图引路》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烧了半天没燃透,熏得灶膛黑了一片。“是魏墨翁常用的暖灶,”她轻声说,“你看这灶沿,熏得发亮,是造了几十年墨熏的,他定是天天在这儿烧炭,从春到冬,松枝堆得像小山,才把灶膛熏出这样的痕。”
擦到第七下时,暖灶突然“噼啪”响了声,像松枝燃着的轻响,灶旁的旧石臼自己晃了晃,旁边的块鱼胶自己滚过来,落在胶锅旁,魏墨翁的虚影在灶后浮现——他双脚踩着石臼的踏板,双手握着木杵,松炭在臼里慢慢碎,“这炭要做条墨,得捣得细些,才不硌笔;那炭要做锭墨,得捣得粗些,才显纹理”,小徒弟在旁边筛炭粉,“师父,这粉筛得太细了,会不会研不出墨香?”魏墨翁笑了,“细中带粗才好,你看老墨锭的墨纹,哪有纯细的?”小徒弟点头,用绢筛在炭粉上轻抖了抖,炭粉竟像天生就该这么匀似的,魏墨翁拍了拍他的头:“你师哥当年筛粉总筛得太粗,说‘有颗粒才真’,结果研出的墨渣掉了满纸,傻小子似的。”
“这小徒弟是魏墨翁的孙子,后来接了墨坊。”凌雪声音柔了些,“他定是跟着爷爷学制墨,想把这手艺传下去,你看他记着筛粉要细中带粗,比纯细的墨更有香。”她把胶锅旁的木勺挪到墨柜边,木勺刚落定,就自己往那个裂了纹的墨锭旁凑,勺里的胶晃了晃,对着裂纹的地方,像要量量大小,又像在说“我会补得齐整”。
炎阳走到木架前,架上的墨锭落了几块,他伸手轻轻扶好,刚碰到墨面,木架里突然飘出股浓香——是松烟的魂,香里混着麝香味,落在地上,竟堆成了块墨锭的形状,映出魏墨翁看胶锅的影:“看胶得辨稠稀,胶像说话,稠中带稀才好,就像研墨,得知轻重才均匀”,小徒弟在旁边添鱼胶,“爷爷,这胶熬得太稠了,会不会粘住墨模?”魏墨翁应:“稠里带稀才匀,你看上次熬得太稀的,墨锭脱模时散了架。”
阿蛮的藤蔓探进木箱,箱底有块没晾干的墨锭,墨是松烟的,中间有个炭粒结,是捣炭时没打散的,像藏着个小疙瘩。藤蔓把墨锭放在裂了纹的墨锭旁,墨刚沾着旧墨,天上的光纹突然飘下些稠墨——是墨坊的墨魂,稠墨落在旧墨上,裂纹的地方慢慢被补好,补得和原来的墨纹一样,像魏墨翁亲手补的,连炭粒都对上了,却没伤着墨锭的沉。
“它们在帮着补当年的活计呢。”阿蛮笑着说,“暖灶、胶锅、木架、墨柜,都是这墨坊的魂,现在聚在一起,就像当年爷爷带孙子制墨的样子,沉着,也厚着。”她让藤蔓把散落在院角的墨锭都搬到墨柜上,墨锭刚放好,就自己分了类,学生用的条墨归条墨,文人用的锭墨归锭墨,连那个裂了纹的墨锭都被小墨模护着,像从没被丢下过。
林砚之往墨柜后面看,柜后藏着个旧木箱,箱盖锁着,锁是木的,上面缠着墨粉,他用星陨镜照了照,锁“咔嗒”开了,里面放着本厚册子,册子是墨汁装订的,封皮是粗宣纸,上面写着“墨坊记”,是魏墨翁的笔迹,里面记着每次制墨的数量、松枝的来源、墨锭的用途,有一页写着“崇祯十六年,造锭墨二十块,给城里书院用,松枝选了北坡的老松,烟细”,字迹带着沉。册子底下压着块小木牌,木牌上刻着个“墨”字,是用小刀划的,旁边放着个小制墨工具模型,是个小石臼,杵能活动,是孙子小时候玩的,模型底下压着张旧纸,纸上画着墨坊的院子,院里有暖灶、胶锅、木架,还有两个人——魏墨翁和孙子,手拉手站在暖灶前,手里都拿着块墨锭,墨上沾着松炭粉,粉里混着麝香香,画旁写着“爷爷说,制墨是把松炼成魂,把心思研进墨汁里”,字是孙子写的,歪歪扭扭,却透着扎实。
他用星陨镜在纸上晃了晃,镜面的光映着画,纸上的线条突然亮了,把裂了纹的墨锭补全了,补在墨心,和魏墨翁补的一样,结实妥帖。“这是他们记的手艺,”林砚之轻声说,“定是想把墨坊传下去,不然不会把工具模型藏得这么仔细。”
凌雪拿起那个沾着墨粉的墨模,对着阳光看,模上的竹枝纹是匀的,是按墨锭的大小刻的。她轻轻拈着墨模,往那个裂了纹的墨锭补痕处印了印,墨模刚落下,院里的石臼突然“咚咚”响了声,臼里的松炭自己动了起来,竟慢慢捣成了细粉,粉里混着鱼胶,慢慢凝出块小条墨,条墨边留着指痕,和纸上补的墨锭配成了一对。
“它在学孙子的制墨呢。”凌雪笑着说,“墨坊的魂记着的都是扎实的事,烧炭、捣粉、熬胶、脱模,这些事沉,所以魂也沉,却沉得有根,断不了。”
炎阳往木架前的墨碎片里放了缕光纹里的松炭粉——不是真的松炭粉,是墨坊的墨魂,粉刚落进碎片里,地上的墨碎片自己拼了起来,拼成了个完整的墨锭,墨锭还留着胶补过的痕,映出老夫子用墨锭研墨的影:“这墨锭真扎实,补了纹也不影响研墨,写着舒心。”
阿蛮让藤蔓缠着那个补好的墨锭,往墨上吹了口软风——是光纹里的风魂,风刚过墨面,墨锭竟轻轻晃了晃,像在呼吸,映出书生来取墨锭的影:“这锭墨做的真黑亮,写字不发灰,用着得劲”,魏墨翁在坊门口笑:“造时用了心,用着就舒坦。”
林砚之把星陨镜放在墨柜上,镜面的深褐光更浓了,刚收的竹帘浅青、纸坊米白等色此刻又融进墨的深褐、松烟的沉郁、麝香的淡香,和色变得更厚,像方刚凝好的松烟墨,又沉又暖。
突然,墨柜的缝里冒出股柔光,柔光裹着个墨坊的模型,模型里有暖灶、胶锅、木架,还有两个小木人,魏墨翁在暖灶前站,孙子在木架旁站,胶锅旁放着些墨锭,有条墨、锭墨、小墨模,模型的门楣上挂着块小木牌,上面用小刀刻着“沉中有匀”西个字,沉得像真的。
“是墨坊的魂聚成的。”林砚之轻声说,“它在留咱们摸摸这墨锭呢,也在告诉咱们,沉不是重,是藏着匀的。”
西人往光里走,墨坊模型飘在他们身前,模型里的暖灶还在烧炭,胶锅还在熬胶,木架还在晾墨,像在邀人来制块墨。身后的墨坊魂都在动,暖灶烧着松枝,石臼捣着松炭,胶锅熬着鱼胶,像在说“我们接着造”。林砚之回头看,见墨柜上摆满了墨锭,有写字的条,有藏玩的锭,有孩童的小墨模,魏墨翁的“墨坊记”放在最中央,旁边是孙子的小模型,像是在等着下一次的烧炭、捣粉、熬胶、脱模,等着和纸坊的宣纸、竹帘坊的竹帘再续当年的约定——你造你的纸,我做我的帘,他制他的墨,纸承墨韵,墨映帘痕,手艺连着手艺,文气连着文气,一辈辈传下去,沉也好,浮也罢,只要有这份厚,就断不了根。
光纹往前延伸,墨坊模型的影子慢慢淡了,却留下一股松烟的沉香,混着竹丝的韧、宣纸的糙,飘在通道里,像在为接下来的旅程,铺垫着又一段关于手艺与文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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