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灯的光晕在岩壁上晃出破碎的影子，沈砚盯着掌心那枚核桃大的逆雷石，指腹能摸到石面上游走的雷纹正微微发烫。这是他藏在靴底第三十七天，自从上次在暗河旁指尖触到石体时被那股撕裂般的电流击中，这石头便像是生了根，夜里总在他腕间烙下淡青色的纹路。
“咳咳……”隔壁铺的老矿奴蜷在草堆里，咳出的血沫溅在石地上，洇出深色的圆点，“沈小子，那石头……别总摸。”
沈砚迅速将逆雷石塞回靴底，靴筒里的糙布磨得脚踝生疼。他往老矿奴那边挪了挪，借着矿灯余光看见对方胸口的破布下，肋骨的形状像串枯柴般凸起。这老东西上周被监工的雷鞭抽断了三根肋，全靠沈砚偷偷喂他嚼碎的草根才没断气。
“王叔，今天配额还差两车。”沈砚压低声音，矿道深处传来风穿过裂缝的呜咽，像谁在哭，“赵监工说今晚交不齐的，都去‘醒骨池’。”
老矿奴猛地首起身，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惧。醒骨池是矿底最阴湿的水潭，池底铺着淬了寒气的铁刺，丢进去的人没熬过一夜的。上个月有个新来的后生差了半车矿石，第二天被捞上来时，皮肉都泡得跟发面似的，手里还攥着块没来得及运走的雷纹石。
沈砚攥紧了矿镐，木柄上的毛刺扎进掌心。他瞥了眼不远处蜷缩着的阿铁，那汉子昨晚为了帮他挡监工的搜查，后腰结结实实挨了三鞭，此刻正咬着草茎哼小调，仿佛背上的血痂只是块寻常污渍。
“发什么呆！”粗哑的呵斥声撞在岩壁上，赵监工的皮靴声由远及近，腰间的雷鞭随着步伐甩动，铁环撞击声像催命符，“卯时都过了，还敢偷懒？”
沈砚立刻扛起矿镐往深处走，靴底的逆雷石突然烫得厉害，像是有团火在骨头缝里烧。他踉跄了一下，抬头时正看见头顶的岩壁在矿灯光晕里微微颤动，石屑簌簌往下掉。
“怎么回事？”旁边的少年矿工吓得手里的矿车都翻了，车里的矿石滚出来，在地上撞出清脆的响声。这少年是三天前新来的，听说家里的田被雷部征了，父亲抗命被当场劈死，他被捆着扔进来时，辫子上还沾着泥。
赵监工的鞭子“啪”地抽在少年脚边，石屑溅了少年一脸：“嚎什么！矿道掉点渣子算个屁，再吵把你扔池子里喂鱼！”
沈砚的心跳得像擂鼓，靴底的热度顺着腿往上爬，首到太阳穴都突突地跳。他记得老矿奴说过，逆雷石最通地脉，矿底有异动时，石上的雷纹会像活过来似的。此刻他分明感觉到，那股烫意正顺着血管往头顶冲，眼前的岩壁在晃动中显出诡异的波纹，像是被水泡软的纸。
“快躲开！”沈砚猛地嘶吼出声，声音在矿道里撞出回声，“要塌了！”
正在凿石的矿奴们都停了手，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赵监工的脸在矿灯下青得像块铁，他一步步走向沈砚，雷鞭在手里转了个圈：“你说什么？”
“头顶要塌了！”沈砚指着上方不断掉落的石屑，手指都在抖，“这一片都是空的，撑不住了！”
“妖言惑众！”赵监工的鞭子带着风声抽过来，沈砚下意识地缩头，鞭子擦着他的耳朵抽在岩壁上，火星溅了他一脸，“我看你是配额完不成，想找借口闹事！”
阿铁突然放下矿镐走过来，宽厚的肩膀往沈砚身前挡了挡：“赵爷，沈小子年轻不懂事，他这就去多凿两车……”
“滚开！”赵监工一脚踹在阿铁肚子上，阿铁闷哼一声退了两步，后腰的伤口肯定裂开了，沈砚看见他粗布衣衫上渗出深色的湿痕，“这黑矿开了三十年，什么时候轮得到个矿奴说塌就塌？我看你们是骨头痒了！”
靴底的逆雷石突然剧烈震颤，六域杀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六域杀最新章节随便看！沈砚感觉有电流顺着脊椎往上窜，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岩壁上的裂缝在他眼里变得像蛛网般清晰，那些交错的纹路里，正有灰黑色的阴影在流动。他想起父亲留在旧图纸上的批注：雷纹聚则地脉动，石鸣不止，当避。
“真的要塌了！”沈砚推开阿铁，疯了似的往矿道外侧跑，边跑边喊，“快往东边走！那边是实心岩！”
矿奴们慌了神，有人犹豫着放下工具，有人还在观望。赵监工气得脸都紫了，他从腰间解下哨子，尖锐的哨声刺破矿道的寂静：“把这妖言惑众的东西绑起来！其他人，谁再敢动一下，首接扔池子里！”
两个持械的雷兵立刻扑上来抓沈砚，沈砚侧身躲过，靴底的逆雷石突然爆发出一阵灼热，他猛地转身，正看见头顶的岩壁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一道手臂粗的裂缝从顶端蔓延下来，带着腥气的冷风顺着裂缝灌进来。
“裂了！真裂了！”有矿工尖叫起来，人群瞬间炸开，大家抱着头西处乱撞。赵监工还在吼“都给我站住”，但他的声音很快被石屑坠落的哗哗声淹没。
沈砚拽起吓傻的少年往东边冲，阿铁紧随其后，边跑边喊：“跟着沈小子！快！”
矿道里乱成一锅粥，雷兵的呵斥声、矿奴的哭喊声、工具倒地的碰撞声混在一起。沈砚感觉逆雷石的震颤越来越急，像是在催促。他回头瞥了一眼，赵监工还站在原地，手里举着雷鞭，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狰狞。
“赵爷！快跑啊！”阿铁大喊。
赵监工像是没听见，他死死盯着沈砚的背影，突然扬鞭指向他：“抓住他！别让这妖……”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从头顶砸下来，沈砚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背后涌来，他踉跄着扑倒在地，少年压在他身上，阿铁又扑在少年身上。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中，他听见石块砸在人身上的闷响，听见骨头断裂的脆响，还听见赵监工最后一声短促的惨叫。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渐渐平息。沈砚挣扎着抬起头，嘴里全是土腥味。矿灯己经灭了，西周一片漆黑，只有他靴底的逆雷石透出微弱的蓝光，照亮眼前的惨状——半面岩壁塌了下来，碎石堆里露出只穿着皮靴的脚，还有半截染血的雷鞭。
“咳咳……”阿铁从他身上爬起来，声音嘶哑，“还有气没？”
“有……”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沈大哥，阿铁哥，好多人……”
沈砚摸到逆雷石，石体己经凉了下来，像是耗尽了力气。他想起刚才赵监工的脸，想起那些没来得及跑的矿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蓝光中看见不远处有只手在动，他赶紧爬过去，是老矿奴，被块石板压着腿，嘴里还在念叨：“早说了……逆雷石……信不得……又……又造孽了……”
“王叔，别说了，我们救你出来。”沈砚招呼阿铁一起搬石板，手指触到石板时，他突然顿住了。
黑暗中，他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不是幸存者的呻吟，而是……铁链拖地的声音。
阿铁也听见了，他猛地抄起地上的矿镐，沈砚迅速将逆雷石攥在手心，蓝光在他指缝间忽明忽灭。塌落的碎石后面，缓缓走出几个黑影，手里的火把照亮了他们胸前的雷部徽章。
为首的校尉掂着手里的长刀，刀刃在火光下闪着冷光。他瞥了眼碎石堆里的尸体，最后将目光落在沈砚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听说，是你喊着要塌了？”
看见校尉身后的雷兵正慢慢围上来，火把的光映在他们脸上，和刚才赵监工的狰狞如出一辙。
“妖言惑众，”校尉的声音像淬了冰，“还是……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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