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蜷缩在矿道角落的草堆上，喉咙里还卡着白日里呛进的粉尘。洞外传来监工换班的脚步声，铁靴碾过碎石的脆响从远及近，又随着转角的阴影渐渐淡去。他屏住呼吸数到第三十下，才敢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掌心里，那块核桃大小的逆雷石正散发着微弱的温热，像一只刚被捂暖的幼兽。
邻铺的阿铁翻了个身，草屑簌簌落下。沈砚迅速将石块塞进草堆深处，指尖擦过石块表面时，那些蜿蜒如活物的雷纹轻轻颤了颤，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这己是他连续第七夜与这石头“对话”了，可每一次接触，仍会被它藏着的秘密惊得心头乱跳。
白日里试触矿灯芯的一幕还在眼前晃。当时他趁着换班的间隙躲进工具棚，将逆雷石的一角抵住矿灯里快燃尽的灯芯。本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没想到那团黄豆大的微光突然“嗡”地一声炸开，炽烈的焰光瞬间舔上棚顶的木梁，吓得他反手将石块揣进怀里，连滚带爬地冲出去时，后颈还燎得发烫。
“发什么呆？”阿铁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刚才监工查房，你眼皮都没眨一下，不怕被拖去抽鞭子？”
沈砚侧过身，借着从矿道缝隙透进来的月光看清阿铁脸上的淤青——那是前日替他挡监工搜查时留下的。他喉结动了动，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有些事，在没彻底弄明白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在想那石头。”他最终还是松了口，声音压得像蚊子哼，“白日里我试过了，能让矿灯变亮。”
阿铁猛地坐起身，草堆发出一阵窸窣的响动。他凑过来，额前的碎发蹭到沈砚的脸颊：“能亮多久？”
“不知道，我没敢多试。”沈砚摇摇头，“但那光比寻常矿灯亮十倍不止，照得工具棚里连铁钉都看得一清二楚。”
阿铁沉默了。矿道里的风从两人之间钻过，带着地底特有的潮湿霉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地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沈砚当然知道。黑矿里最金贵的除了矿石，就是照明用的灯油。雷部对灯油管控极严，每月分给矿奴的份额只够勉强维持半明半暗，多少人因为看不清矿道失足摔死，或是被落石砸中时来不及躲闪。若是逆雷石能替代灯油，甚至比灯油更亮……
“意味着我们能在黑暗里多活几天。”沈砚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草堆上画着雷纹的形状，“或许不止。”
他想起昨夜解析雷纹时的发现。那些交错的纹路并非杂乱无章，反而像一条条细微的通道，能量就在其中流动。当他试着用意念去引导时，石块会发热；当他情绪激动时，纹路会变亮。这石头像个沉睡的巨人，而他正一点点找到唤醒它的开关。
“你打算怎么办？”阿铁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砚抬头看向矿道深处。那里是更黑暗、更危险的区域，也是监工巡查的盲区。白日里他就注意到，越往深处走，逆雷石的反应越强烈，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得再找几块。”他说，“一块石头不够，我们需要更多。”
阿铁的呼吸顿了顿：“你疯了？监工现在查得比狗还严，搜身的时候连牙缝都恨不得撬开，怎么带出来？”
“不一定非要带出来。”沈砚的目光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我们可以在矿道深处找个隐蔽的地方，研究它。”
他想起第34集里悟到的“引能入体”，当时只是模糊的念头，此刻却越来越清晰。如果能量能被引入体内，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不用随身携带石头，也能使用它的力量？就像……就像把火种藏在心里，需要时再点燃。
“而且，”沈砚补充道，“我总觉得这石头的用处不止照明。”
他想起那块被碾碎的变异石。当时阿铁为了掩护他，硬生生扛了三十鞭，昏死过去时怀里还揣着半块石头。那石头碎掉的瞬间，他分明感觉到一股微弱的能量消散在空气中，像一声无声的叹息。如果那能量没被浪费，会不会有别的作用？
比如……疗伤？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沈砚按了下去。现在不是空想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更多的逆雷石，并且弄清楚如何安全地使用它们。
“明日换班时，我去东边的废矿道看看。”沈砚拍了拍阿铁的胳膊，“你帮我盯着监工。”
阿铁皱眉：“东边废矿道上个月塌过一次，太危险了。”
“越危险的地方，才越有可能藏着好东西。”沈砚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忘了，我们现在不是在求活，是在找死里逃生的路。”
阿铁看着他，月光勾勒出沈砚年轻却异常坚毅的侧脸，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己经远远超出了一个矿奴该有的。他忽然想起初见沈砚时，这小子瘦得像根柴禾，被监工的鞭子抽得趴在地上，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哼一声。那时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会成为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行。”阿铁最终点了点头，“但你得答应我，一旦有动静就立刻撤回来，别逞能。”
沈砚笑了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放心，我惜命得很。”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躺回草堆。沈砚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他能感觉到藏在草堆下的逆雷石正在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他的思绪。那些雷纹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交错，渐渐形成一幅清晰的图谱。
他忽然想起老矿奴咳着血说过的话——“雷帝曾亲来，言称逆雷石只配仙者用”。若是仙者能用，凡人为何不能？难道就因为雷部一句话，他们就该永远被埋在这暗无天日的矿底，任人宰割？
沈砚攥紧了拳头，掌心里的石头似乎感应到他的情绪，热度又升高了几分。
不，他想。这不是垄断的借口，这是枷锁。而逆雷石，就是打开枷锁的钥匙。
至于这钥匙能打开多少扇门，能通向什么样的未来……沈砚睁开眼，望向矿道尽头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忐忑。
他隐隐觉得，这逆雷石的神奇之处，才刚刚显露出冰山一角。而它的用途，或许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广阔得多。
夜色渐深，矿道里的鼾声此起彼伏。沈砚悄悄拿出那块逆雷石，借着微弱的月光凝视着上面流转的纹路。指尖轻轻拂过，石头发出几乎难以察觉的嗡鸣，像是在回应他的探寻。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他们不再是任人摆布的矿奴，而是手握秘密的探路者。而这条布满荆棘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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