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安以“道”修心,以“术”济世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麻烦,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自己找上门来。
这天上午,就在陈九安刚刚送走一位前来询问搬家吉日的街坊时,那位曾经将铺子租给他的、风风火火的房东太太,又一次,满面愁容地找上了门。
“哎哟,陈大师啊,您可得再帮帮我这个忙啊!”
房东太太人还没进门,那敞亮的大嗓门就己经先传了进来。她一屁股坐在王胖子特地为“贵客”准备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水就灌了一大口,然后开始大倒苦水。
原来,自从刘承德那个老骗子连夜跑路之后,他留下的那间店铺,就成了房东太太心头一个巨大的麻烦。
按理说,青石巷因为“九安堂”的兴起,人气比以前旺了不少,这铺子本该是很好出租的。可邪门的是,一连半个多月,前前后后也来了七八波看房的租客,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是前脚兴冲冲地进去,后脚就愁眉苦脸地出来。
有的人说,那屋里阴森森的,大白天进去,后脖颈子都冒凉气。
有的人说,一进那屋子,就感觉头晕眼花,胸口发闷,多待一秒钟都难受。
更有个八字轻的,看完房回去,当晚就发起了高烧,嘴里胡言乱语,说是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这么一传十,十传百,那间铺子,算是彻底“臭”了名声。现在,别说是租,就连收废品的,都不愿意进去。
“陈大师,您是高人,您给评评理。”房东太太拍着大腿,一脸的苦闷,“那铺子就这么空一天,我就少收一天的租金啊!我一个寡妇人家,就指着这点租金过日子呢!您看……您能不能再发发善心,帮我去对面那屋里,给‘瞧瞧’?就当是……是帮我除了晦气!”
她似乎也觉得这个请求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补充道:“当然,不能让您白帮忙!那屋里头,那个姓刘的骗子,还留下了不少破烂玩意儿。您要是有什么看得上的,您就随便拿,都归您!剩下的,等您给‘镇’过了,我再花钱请人来扔,我也能安心一些。”
王胖子在一旁听着,心里也有些意动。他早就对那个骗子的老巢好奇得不行,上次天色己晚,没来得及仔细搜刮,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陈九安闻言,沉吟了片刻。
他倒不是贪图那点“破烂玩意儿”。只是,正如他之前所说,街对面始终空着这么一间充满了“败气”的铺子,就像自己家门口堆了个垃圾堆,虽然有围墙隔着,但终究还是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于公于私,出手将其“净化”一下,倒也并非不可。
想到这里,他便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吧。”
“那我就,再过去看一眼。”
……
在房东太太千恩万谢之下,陈九安和王胖子,拿着一串备用钥匙,时隔半月,再一次,踏入了那家早己人去楼空、充满了破败与衰亡气息的“刘氏易经馆”。
“我靠!这地方……味道更冲了啊!”
一进门,王胖子便被那股混杂着霉味、腐朽味和一股说不清的腥臭味的空气,呛得连连后退,差点把早饭都吐出来。
半个月无人通风,这家店铺,己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滋生霉菌与秽气的温床。墙角,甚至己经长出了一片片青黑色的霉斑。
陈九安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让王胖子将所有的门窗,全部打开。
“呼——”
带着阳光气息的巷风,瞬间灌满了整个屋子,将那股沉闷、滞重的空气冲散了不少。
陈九安这才缓步走了进去。
他先是绕着店铺,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所过之处,他并指如剑,指尖之上,萦绕着一层微不可察的淡金色元气。他时不时地,在某些阴暗的角落,凌空画下几个极其简约的符文。
那些符文,一闪而逝,融入空气之中。王胖子什么也看不见,但在陈九安的【堪舆慧眼】之中,他能清晰地看到,随着这些“净化符”的打入,这间屋子里那些残留的、如同污水般的“衰败之气”与“血光之气”,正在被迅速地分解、中和。
做完这一切,屋子里的那股阴森感,才算是彻底消散,恢复成了一间普通的、只是有些脏乱的空店铺。
“好了,现在安全了。”陈九安拍了拍手,对早己等得不耐烦的王胖子说道,“你想寻宝,就去吧。”
“得嘞!”
王胖子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像一只被放出了笼子的哈士奇,兴冲冲地在店里翻箱倒柜起来。
他本以为,能从这个骗子的老巢里,淘出点什么值钱的古董字画。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我操,九安你看,这老骗子也太穷了吧!这香炉,是塑料的!”
“还有这个‘玉如意’,玻璃的!”
“这本《风水秘籍》,我靠,盗版的!里面还有错别字!”
整个店铺,就是一个由各种从批发市场淘来的、廉价劣质的道具,所堆砌起来的、彻头彻尾的骗子舞台。
陈九安对这些东西,自然是毫无兴趣。他只是背着手,在这间不大的店铺里,缓缓地踱着步。他的目光,在寻找着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他知道,像刘承德这种混迹江湖多年的老骗子,哪怕再不入流,也必然会有一些真正压箱底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里屋那张破旧的、桌面落满了灰尘的书桌前。
“任何一个行当,都有自己的核心区域。”陈九安对着跟过来凑热闹的王胖子,淡淡地说道,“对一个骗子来说,这张他用来接待‘肥羊’、编撰谎言的书桌,就是他整个店铺里,气场最核心,也是他个人气息,残留最重的地方。”
“如果他真有什么秘密,那最大的可能,就藏在这里。”
他说着,便伸出手,在那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书桌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起来。
“咚……咚……咚……”
王胖子也学着他的样子,在另一边敲了敲,只觉得这桌子,就是一块普通的实心木头。
然而,当陈九安的手指,敲到书桌右下角的区域时,他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他蹲下身,将耳朵,贴在了冰冷的桌面上。
然后,他再次抬起手指,极其轻微地,在那块区域,又敲了一下。
“叩。”
这一次,那声音,不再是沉闷的“咚”,而变成了一种带着一丝空洞回响的“叩”!
“下面是空的!”王胖子也听出了异样,顿时激动了起来。
陈九安没有说话,他仔细地检查着那块区域,很快,便在桌子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小小的卡榫。
他将卡榫轻轻一推,只听“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块被他敲击过的桌面,竟是无声地,向上弹起了一个小小的角!
桌面之下,竟然还藏着一个厚度不过五厘米的、极其扁平的夹层!
“我操!还真有!”王胖子看得是目瞪口呆,对陈九安的敬佩,己经如同滔滔江水。
陈九安伸出手指,将那块活动的桌面,缓缓地掀开。
夹层里,没有金条,没有房契,也没有想象中的存折。
只有一个用上好的、极其考究的黑色丝绒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方方正正的小木盒。
在看到这个木盒的瞬间,陈九安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极其不祥的、冰冷刺骨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恶意,正从那个盒子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这股恶意的强度与纯度,与他之前所见过的任何一种“煞”,都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立刻对王胖子低喝道:“胖子,退后!”
王胖子被他那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陈九安深吸一口气,指尖之上,迅速凝聚起一层淡金色的元气作为防护。然后,他才伸出手,极其谨慎地,将那个散发着无尽寒意的木盒,从夹层中,取了出来。
盒子入手,那股冰冷的恶意,瞬间便顺着他的指尖侵袭而来!饶是他有元气护体,也依旧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心生烦恶!
好霸道的东西!
他心中一凛,不敢怠慢,将盒子放在地上,然后,屏住呼吸,缓缓地,打开了盒盖。
王胖子也壮着胆子,伸长了脖子,朝里面望去。
只见,在盒内那血红色的、天鹅绒的衬垫之上,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不过拇指大小的、通体漆黑的令牌。
令牌,不知是何种材质所制,非金非玉,非石非木,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是连半分的反光都没有,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
而当王胖子的目光,聚焦在令牌正面那个诡异的、充满了扭曲与亵渎意味的“鬼脸命字”符号上时!
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天旋地转!
无数充满了痛苦、绝望、疯狂的幻象与嘶吼,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
“胖子!”
一声清冷的、如同晨钟暮鼓般的断喝,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王胖子猛地一个激灵,从那恐怖的幻象中挣脱出来,他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再也不敢看那枚令牌一眼。
而陈九安,他的脸色,更是早己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枚令牌,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名为“忌惮”的情绪。
他终于明白,那个不入流的刘承德,那个自以为是的孙半城,或许,都不过是被人推到台面上的、随时可以牺牲的……小卒子。
而自己,在赢了这场看似辉煌的胜利之后,或许,才刚刚,踏入了真正棋局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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