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海的书房。
一个小时前,这里,还是一个被绝望与混乱所统治的、即将分崩离析的战场。
而现在,这里,己经变成了一间,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却又充满了某种奇异秩序的……战情室。
那张由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的、价值百万的巨大书桌,被彻底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比例尺极其精准、囊括了整个江城市所有城区与街道的、最详尽的地形图。
地图,是王胖子从他那辆破三轮的工具箱里翻出来的。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王胖子,此刻,正襟危坐于书桌的一侧。他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支崭新的、笔头殷红的记号笔。他那张胖脸上,早己没了半分的嬉皮笑脸,只剩下一片,即将要奔赴战场的士兵才有的、凝重的肃穆。
他,是这间战情室里,负责情报记录的“作战参谋”。
钱大海,则坐在他的对面。这位刚刚才从破产与背叛的深渊里,被硬生生拽回来的商业大亨,此刻,也强行压下了心中所有的恐惧与悲愤。他的手里,捧着一杯滚烫的浓茶,大脑,正在以一种超负荷的状态,疯狂地运转着。
他,是这间战情室里,负责提供“商业情报”的“本地顾问”。
而陈九安。
他,负手立于地图之前,成为了这间临时战情室里,唯一的,也是绝对的……总指挥。
“开始吧。”
他的声音,很轻,很静。
却,带着一股,足以让所有混乱与恐慌,都为之沉静的奇异力量。
“从第一个名字开始。”
他将那张写满了罪恶的油蜡纸名单,平铺在了地图的旁边。
“李嘉茂。”
“李嘉茂……”钱大海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是,对一位曾经的、高不可攀的商业偶像的敬重,与对他此刻可能遭遇的、悲惨命运的同情。
“江城首富。‘嘉茂集团’的创始人。集团总部,在汉江路,国际金融中心的顶楼,66层。”钱大海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本人,脾气很怪,不喜欢住市中心的别墅,常年,都住在城北郊区的‘紫云山庄’。他家,是山庄里位置最好的一号别墅。”
王胖子闻言,那双小眼睛,立刻,就在那复杂的地图之上,飞速地扫视起来。不过短短十几秒,他便精准地,找到了那两个地标性的位置。
“找到了!”
陈九安没有说话,他只是,从王胖子的手中,拿过那支红色的记号笔。
然后,在那两个,相隔了数十里的位置之上,各自,画下了一个,冰冷的、充满了不祥意味的红色标记。
一个圆圈,代表“公司”。
一个叉,代表“住宅”。
“下一个。”他的声音,没有半分的停顿。
“赵瑞龙。‘华美集团’董事长。”
“华美集团总部,在沿江大道188号,华美大厦。他……他本人,好像住在‘锦绣江南’小区,具体哪一栋,我不清楚。但他有个习惯,每个周末,都会去‘金碧辉煌’会所,打牌。”
“金碧辉煌会所……”王胖子的笔尖,在地图上,迅速地,画下了两个新的红圈。
“下一个。”
“周慧玲。‘维多利亚’连锁美容会所的老板。”
“这个我知道!”王胖子插嘴道,“江城最有名的富婆!她总店,就在我们步行街旁边!她本人,住在‘梦幻城’,A栋顶楼的楼王单位!”
地图上,再次,多出了两个,血色的标记。
“下一个。”
“王德发……”
“孙兆龙……”
一个又一个,在江城,足以让普通人,仰望一生的名字。
一栋又一栋,代表着这座城市财富与权力的地标性建筑。
就这么,被陈九安,冷酷地,点出。
然后,再由王胖子,精准地,标注在那张巨大的、冰冷的地图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书房里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凝重,越来越压抑。
钱大海,早己是冷汗涔涔。
王胖子,那只握着记号笔的手,也开始,微微地,颤抖。
因为,他们眼前的这张地图,在他们的亲手标注之下,正在,一点点地,变成一幅,极其恐怖的、充满了死亡与掠夺气息的……
地狱星图!
那一个个,原本毫无关联的、散落在城市各个角落的红色标记,在数量,多到了一定程度之后。
竟是,在冥冥之中,开始,构成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充满了某种邪异韵律的……不规则图案!
他们虽然看不懂。
但,他们能感觉到。
感觉到,那张平面的地图之上,仿佛,正有一张无形的、充满了贪婪与恶意的巨网,正在缓缓地张开!
终于。
当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也被标注完成之后。
陈九安,开口了。
“把所有,画了圆圈的位置,连起来。”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胖子闻言,身体一颤。他拿起一把长尺,用那支,早己被他攥出了汗的红色记号笔,颤抖着,将地图上那十几个,代表着“公司总部”的红色圆圈,按照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顺序,缓缓地,连接了起来。
一条。
两条。
三条……
当最后一条线,也连接完成之后。
王胖子,和一旁的钱大海,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那张巨大的江城地图之上,一个由十几条猩红色的线条所构成的、极其庞大的、极其扭曲的、形似“葫芦”的诡异图案,赫然,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那个“葫芦”的“瓶口”,正对着的,是掌管着整座城市经济命脉的……汉江路金融中心!
而那个“葫芦”的“瓶底”,则深深地,扎根于……
城东,那片,尚未开发的,广袤的荒地之上!
陈九安,静静地,看着这幅,由他自己,亲手“画”出来的,敌人的“作战地图”。
他缓缓地,伸出手,拿起了那支,红色的记号笔。
他没有再画线。
而是,在那副巨大的、血红色的“葫芦”图案的正中央,在那片,属于钱大海的、城东的荒地之上。
重重地,点下了一个,漆黑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
圆点。
仿佛,为这条,即将要开始吞噬整座城市的血色巨龙,画上了,那最关键的……
眼睛。
“九安……”王胖子的声音,都在发颤,“这……这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陈九安,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笔。
然后,用一种,仿佛是在对死人,宣判的、冰冷的语气,轻声地,说道:
“现在。”
“它,己经,不再是一张地图了。”
“它,是一个‘局’。”
“一个,以整个江城的商业命脉为‘土壤’,以名单上,你们所有人的气运为‘饲料’,最终,用来喂养一个,足以将整座城市,都彻底吸干的‘怪物’的……”
“——吸财葫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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