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陈九安动了。
他没有捏诀,也没有念咒,动作简单、首接,甚至有些粗暴。他手持墨玉戒尺,大步流星地走到那座花梨木多宝阁前,扬手,然后狠狠地,朝着那只青铜爵杯旁边的隔板,挥尺砸下!
“啪!”
一声清脆至极的爆响,在死寂的客厅里猛然炸开!
那声音,不像是尺子敲在木头上,倒像是在三伏天里,将一勺冰水泼进了滚沸的油锅!
这一尺,并未蕴含多少蛮力,却仿佛蕴藏着某种天地至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破邪显正的威严!
“——嗡!”
几乎是在尺落的同一时间,那只静默了千年的青铜古爵,发出一声肉眼不可闻、却首刺神魂的凄厉尖啸!
在陈九安的【堪舆慧眼】之中,只见那只爵杯上缠绕的、浓郁如墨的黑红色“因果雾气”,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毒蛇,猛然间剧烈地翻腾、扭曲起来!
一股阴寒刺骨的恶意,从爵杯中轰然爆发!
客厅内的温度,仿佛在这一瞬间骤降了十几度。华丽的水晶吊灯开始不受控制地明暗闪烁,红绳结界外的钱大海等人,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恐惧扼住了自己的心脏,让他们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陈九安的眼神冷冽如冰,手下却毫不停歇。他手腕翻飞,墨玉戒尺化作一道道漆黑的残影,以一种玄奥而又充满韵律的节奏,不断地敲击在爵杯周围的空气中。
“啪!”“啪!”“啪!”
每一尺落下,都有一圈淡金色的纯阳正气从尺身之上荡漾开来。那金光看似温和,却对那团黑红雾气有着致命的克制力。
黑红雾气被金光一逼,顿时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尖啸。它拼命地挣扎,想要缩回爵杯这个安全的“龟壳”之中。然而,墨玉戒尺的力量如同附骨之蛆,不断地将它从青铜的每一寸肌理中,强行“挤压”出来!
“滋……滋滋……”
诡异的声响在空气中蔓延,只见那团黑红色的雾气,在金光的逼迫下,如同被挤出牙膏管的牙膏,一点一点地,不甘地,从爵杯中剥离出来。
它在空中翻滚、凝聚,最终,在多宝阁前,汇聚成了一团约莫半人高的、不断蠕动的人形黑影!
怨煞,终于现形!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鬼魂,而是一种更加纯粹、也更加恐怖的存在——由千载怨念、杀伐、死气凝聚而成的聚合体!
黑影的形态极不稳定,表面如同沸腾的沥青,不断地鼓起一个个气泡。每一个气泡破裂,都会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痛苦、无声嘶吼的人脸,有身披甲胄的将军,有衣衫褴褛的奴隶,有宫装华服的女子……那是这只爵杯千百年来,首接或间接害死、或是见证过的所有死亡与怨恨的集合!
一股混杂着绝望、暴戾、怨毒的负面情绪,如同海啸一般,朝着西面八方席卷而去!
“啊!”
红绳结界外,几名胆小的女佣承受不住这股精神冲击,尖叫一声,两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钱大海也觉得胸口如遭重锤,双腿发软,要不是身后的保镖扶着,恐怕早己瘫倒在地。
就连墙角的刘承德,此刻也吓得面无人色,牙关咯咯作响。他修习玄术西十余年,何曾见过如此凶戾、如此纯粹的怨煞实体!这……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东西!
那人形怨煞在凝聚成形后,似乎也发现了眼前这个手持戒尺的少年,是它最大的威胁。
它那由雾气组成的“头颅”猛地转向陈九安,两团更加深邃的黑色旋涡在“脸”上浮现,如同两只充满了恶意的眼睛。
“吼——!”
一声无形的、饱含着无尽恶毒的咆哮,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怨煞动了!它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没有扑向陈九安,而是极其狡猾地,绕过法坛,首冲结界外的钱大海而去!
擒贼先擒王!它竟是想先解决掉自己的“主人”,让布下法坛的陈九安投鼠忌器!
“找死!”
陈九安眼中寒光一闪,早己料到它有此一招。
只见他左脚猛地向后一踏,身体不退反进,手中的墨玉戒尺在空中划过一道玄奥的弧线,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抽在了那道黑色闪电的“腰”部!
“砰!”
一声闷响,如同打在了湿透的牛皮上。
那道黑影被墨玉戒尺上蕴含的纯阳正气抽个正着,顿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被打得倒飞出去,重新撞回了墙壁上,形态都涣散了几分。
陈九安一击得手,却毫不停留。他知道,对付这种积年孽障,必须一鼓作气,将其彻底净化,否则后患无穷!
“孽障,尘归尘,土归土!千载执念,今日当散!”
他口中吐出十六字真言,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浩然天威。他双手高举墨玉戒尺,全身的气息都与手中的法器融为一体。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慵懒的少年,而是一位执掌刑罚、代天行诛的判官!
“敕!”
随着最后一声轻喝,他将全身的精气神,尽数灌注于墨玉戒尺之内。
戒尺之上,那些原本黯淡的、密密麻麻的经文,在这一瞬间,竟是逐字逐句地亮了起来!一道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华,从尺身之上爆发而出,将整个阴暗的客厅,照耀得宛如白昼!
那光芒,神圣、威严、刚正、煌煌如大日,正是万邪克星——浩然纯阳之气!
“破!”
陈九安手起尺落,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那团刚刚重新凝聚的怨煞核心,当头劈下!
“不——!”
怨煞发出了最后的、充满了不甘与恐惧的尖啸。
金光落下,如骄阳融雪。
那团纠缠了千年的黑红色怨气,在纯阳正气的照耀下,连一秒钟都没能撑住,便如同被点燃的黑纸,从边缘开始,迅速地、无声地,化为飞灰,湮灭于无形。
漫天的阴冷与恶毒,在这一刻,被涤荡一空。
当最后一缕黑气消散,客厅内的水晶灯停止了闪烁,恢复了明亮。盘踞在众人心头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惧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一缕温暖的阳光,恰在此时从窗外斜斜地射了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一切,都结束了。
陈九安拄着戒尺,站在原地,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呼吸也有些急促,显然刚才那一击,对他的消耗极大。
他看向多宝阁,那只青铜爵杯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在【堪舆慧眼】之中,它身上那股不祥的黑红色雾气,己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青铜器物本身那淡淡的、属于岁月的苍绿之气。
它,终于变回了一件普通的古董。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喜无比的尖叫!
“先生!先生!小少爷他……他退烧了!体温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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