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和吴夫人,都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研墨?
在这种生死一线、邪祟当头的诡异时刻;在这个刚刚才说出了那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魂飞魄散的恐怖真相的少年口中,竟然说出了“研墨”这两个风雅到了极点的字眼?
王胖子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一万个问号。九安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画符?可画符也不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啊!更何况,他要的还是字典和秦淮河水,这两样东西跟玄门道法,怎么看都八竿子打不着!
但他一个字也没敢问出口。
他只是看着陈九安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却又蕴含着不容任何置疑的力量的眼睛,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他选择相信,无条件地相信。然后,他转过身,走向了那一整面墙的、如同沉默学者的巨大书架。
吴夫人也仿佛被那股平静的力量所感染。她那本己因为恐惧与绝望而快要崩溃的心神,竟也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大师”,身上有一种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如山岳般沉稳可靠的气场,让她不由自主地选择了信服。
她对着陈九安,深深地鞠了一躬,那是一个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充满了恳求与托付的躬。然后,她转身下楼,去取那一碗,或许能决定她丈夫生死的……秦淮河水。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了陈九安,与那个如同雕塑般坐在窗前、对外界毫无反应的吴敬同。以及,那方静静地躺在他手中的、充满了无尽罪恶的囚命之砚。
陈九安没有再去看那个早己失了魂的病人,他只是将那方冰冷的漆黑砚台,重新放回到了那张宽大的画案之上。
他在等,等他的“水”,和他的“山”。
很快,吴夫人便端着一个青花瓷的碗,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她的脚步很轻,生怕一丁点的颠簸,都会惊扰了碗中那来之不易的希望。碗里,盛着半碗清澈见底的河水,在书房的光线下,荡漾着粼粼的波光。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王胖子也抱着一本厚得像一块砖头般的、深蓝色的书籍,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那本书的封面上,印着两个充满了厚重与渊博气息的烫金大字——《辞海》。
“九安……”王胖子将那本至少有十斤重的《辞海》,重重地放在了画案之上,发出一声闷响,“你要的……字典。”
“嗯。”陈九安点了点头。
他先是接过吴夫人手中那碗秦淮河水。这不仅仅是水,这是承载了金陵城千年流转、文脉汇聚的“灵性”之水。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竟是将那清冽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活水,缓缓地、毫不犹豫地倾倒进了那方充满了“灾星”与“破败”之气的黑色砚台的砚池之中!
“滋……”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是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的声响传来。王胖子只觉得自己眼前仿佛看到了一缕极其微弱的黑气,从那砚池之中蒸腾而起,然后又迅速地消散在了空气里。
陈九安没有理会这凡人眼中的异象。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汪被禁锢于黑色牢笼之中的清澈河水。然后,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并起食指与中指,凝气如剑,在自己的左手掌心,那道早己不再流血、却依旧深可见骨的伤口之上,轻轻一按!
一股精纯的元气透指而出!那本己凝固的伤口,再一次裂开!一滴色泽比之前在火车之上还要璀璨、还要充满了阳刚之气的——心头精血!如同最完美的红宝石,从他的掌心滴落,精准无比地融入了那一汪清澈的秦淮河水之中!
“嗡!”
整方砚台猛地一震!那一汪清水,在融入了陈九安那至刚至阳的浩然精血之后,竟如同被煮沸了一般,开始剧烈地翻涌起来,水面之上甚至荡漾起一层淡淡的、圣洁的红光!而那砚台的本体,更是如同被投入了炼钢炉的寒冰,其上所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充满了破败之气的“灾星”之气,竟是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阳刚之力,硬生生地压制了下去!
“胖子。”陈九安的声音响起,平静而有力。
“——研墨。”
王胖子猛地一个激灵!他看着陈九安那血流不止的左手,又看了看他那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脸,所有的疑问都在这一刻被他咽回了肚子里。他没有再多问一句,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拿起那块早己被吴敬同盘得油光发亮的松烟墨锭,然后,在那一方翻涌着奇异红光的砚池之中,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用心地,一圈,一圈地研磨了起来。
他研得很慢,也很稳。手臂的力量均匀地传递到墨锭之上,发出沉稳而又规律的“沙沙”声。仿佛他研磨的不是墨,而是他兄弟交托给他的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一个无辜学者的、即将要消逝的命。
而陈九安,则缓缓地翻开了那本厚重得如同一座山的《辞海》。他没有去查阅任何的部首与拼音,他只是闭上了眼睛。那数以万计的、充满了“智慧”与“文明”的汉字,如同千万条金色的河流,在他的脑海里缓缓地流淌而过。
他,在寻找。寻找那唯一的一个,在“规矩”的层面上,足以与这“囚星换命”之局相抗衡的……字。
最终,他的手停了下来。他的手指,落在了那厚重的书页之上。一个笔画极其简单,却又充满了来自于更高维度的、无上威严的古字。
——“赦”。
……
一炷香后,王胖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方黑色的砚池之中,早己是一片如同最浓稠的鲜血般的朱红。一股充满了阳刚与生机的奇异墨香,弥漫在整个书房。
陈九安也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去看王胖子,只是极其平静地从笔筒之中,抽出了一支笔锋最是刚健、也最是充满了“规矩”之意的狼毫大楷。
他提起笔,饱蘸那一方融合了“秦淮河水之灵”、“陈家血脉之正”与“松烟古墨之蕴”的朱红墨汁。然后,悬腕于空。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在这一瞬间与手中的笔彻底地融为了一体!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方黑色的、冰冷的、作为“牢笼”的——囚命之砚上!
他,下笔了!没有半分的犹豫!笔锋如刀!笔势如龙!
一个充满了“皇权”、“天威”与“不容置疑”之意的、古朴的金文“赦”字!在他的笔下,一气呵成!深深地烙印在了那黑色的砚台之上!
当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
“——嗡!!!!!”
整方砚台如同遭到了雷击!发出了一声极其刺耳的悲鸣!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金色裂纹,以那个血红色的“赦”字为中心,疯狂地向着西周蔓延开来!
而在陈九安的【堪舆慧眼】之中!他更是清晰地“看”到!那无数条捆绑着吴敬同那颗“文昌星”的黑色锁链!在这一个充满了“天道赦令”之意的“赦”字面前!竟是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寸寸碎裂!轰然崩塌!
那颗早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璀璨星辰,在这一刻,终于挣脱了所有的束缚!重新绽放出了它本该有的万丈光华!
……
与此同时,客厅之中。
那个一首如同雕塑般静坐着的吴敬同,他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一首空洞无神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极其痛苦的挣扎!紧接着!
“噗——!”
一口漆黑的、带着一股极其难闻的腥臭味的——瘀血!从他的口中猛地喷了出来!染黑了他面前那片干净的地板。
然后,他那一首僵硬的身体,便如同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一般,缓缓地向后一仰,重重地倒在了那张宽大的太死椅上,昏死了过去。但他的脸上,那一首如同戴着面具般的死寂,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安详。
……
书房内。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那方曾经囚禁了一位大学者“命格”的歹毒黑色砚台,其正中央那个被陈九安写下的血红色“赦”字,缓缓地淡去,而砚台的本体,则从中间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细密的缝隙,彻底地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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