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许家别墅沐浴在淡金色的阳光中,山顶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新。
许绥眠坐在二楼阳台的藤椅上,面前支着画架。她穿着一条宽松柔软的米白色棉布长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阳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调色盘搁在膝头,画笔蘸着浅蓝和灰白的颜料,正试图在画布上捕捉远处山峦在晨雾中朦胧的轮廓。这是王医生建议的“舒缓身心”的方式之一。
然而,她的心思并不全然在画上。昨夜暗网中“曙光”的名字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未散。
北港区任务失败,暗影受挫……这微小的变数,是否能成为撬动枭那座黑暗堡垒的支点?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走出这座牢笼。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富有节奏感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顶的宁静。声音沉稳有力,不同于许家车库里那些保姆车的温顺,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许绥眠手中的画笔一顿,一滴浓郁的钴蓝色颜料失控地滴落在画布上,迅速晕染开一小片突兀的深痕。她微微侧过头,清澈的眼眸透过阳台栏杆的缝隙向下望去。
一辆线条冷硬流畅、通体漆黑如曜石的迈巴赫S680,如同沉默的猛兽,稳稳停在了别墅前庭。
“有客人来了……”许绥眠的笑容微微勾起,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眼中流露出纯粹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新奇。
毕竟这座只为困住她的象牙塔,来做客的客人可算不上多,这更是在她存在于这具身体时第一次见到有客人来到。
车门打开,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踏在光洁的石板路上,接着,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走了下来。
裁剪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包裹着挺拔的身形,肩宽腿长,比例近乎苛刻。
他微微抬头,阳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如同精心雕琢的寒玉,英俊得极具侵略性,却也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正是顾砚深。
她看着顾司辰在周叔的引领下,步履沉稳地走进别墅大门。画笔停留在画布那抹突兀的蓝痕上,如同她此刻被意外搅动的心绪。
楼下客厅。
许明轩早己得到通报,热情地迎了出来:“司辰来了!稀客稀客,快请坐!老周,上茶,要最好的雨前龙井。”
“许伯父太客气了。”顾司辰的声音响起,低沉悦耳,却像包裹在丝绒里的玉石,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疏离感,与他方才在楼下那瞬间流露的锐利如出一辙,“贸然来访,希望没有打扰到府上休息。”
“哪里的话!”许明轩笑声爽朗,带着生意人特有的圆融,“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顾老爷子身体可好?前阵子听说他老人家去南边疗养了?”
“劳您挂心,祖父身体尚可,在南海那边休养,精神还不错。”顾司辰应对得体,滴水不漏。
“那就好,那就好啊!”许明轩语气欣慰,“老爷子是我们这辈人的楷模,看到他身体康健,我们就安心了。”
他话锋一转,带着长辈特有的慈和,“司辰啊,想来也是好久没见了,从顾氏十几年前往京城发展之后,就很少见到了,当年我们两家那么交好,在我印象中你还是个小孩子呢,怎么如今就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呢。”
“许伯父过誉了,只是尽本分。”顾景深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似乎放慢了一丝,“家父忙碌,晚辈也深感肩上责任。今日前来,主要是……” 他顿了顿,那瞬间的停顿极其微妙,像演奏时琴弓在琴弦上短暂的迟疑,“主要是想就一些长辈们早年定下的约定……”
“爸爸?家里……来客人了嘛?”
一个细细软软、带着点刚睡醒般懵懂和怯生生的声音,如同清泉滴落,突兀地打断了顾司辰即将出口的话。
客厅里的三人同时抬头,望向旋转楼梯的方向。
许绥眠正抱着一个洗得有些发旧、毛茸茸的白色兔子玩偶,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阶上,脚踝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米白色的长裙衬得她愈发单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晨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在她身上,那张脸干净得不染尘埃,眼眸清澈如同山涧最纯净的溪水,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懵懂和好奇,怯生生地看向客厅里的“陌生人”。
那一瞬间,顾司辰准备好的、冰冷而公式化的解除婚约宣言,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在了喉咙里。
他见过无数美人,妖娆的、清冷的、知性的……却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到近乎脆弱的存在。像一株生长在无菌温室里的名贵兰花,未曾沾染半分俗世尘埃,也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那双眼睛望过来时,带着小动物般的纯然好奇,没有算计,没有讨好,只有一片澄澈的茫然。
这与他在商业评估报告里看到的那个“体弱多病、毫无价值”的联姻对象形象,产生了巨大的割裂感。一种极其陌生的、近乎本能的保护欲,极其微弱地在他冰冷的心湖里漾了一下,随即被他强大的意志力压下。但他准备好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眠眠,休息好了嘛?”许明轩看到女儿,脸上立刻堆满慈爱的笑容,仿佛瞬间年轻了几岁,“快下来,这是顾家的司辰哥哥,以前见过的,还记得吗?” 他热情地介绍着,完全没注意到顾司辰那一瞬间的凝滞。
许绥眠抱着兔子玩偶,慢慢走到许明轩身边,目光依旧带着好奇打量着顾司辰,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细的:“不记得了,司辰哥哥好。” 她乖巧地问好,语气和眼神中完全没有一丝小女生看到自己喜欢的男生的羞涩,有的只是淡漠,疏离,好像只是在同一个跟她无关紧要的人问好。
“你好,许小姐。”顾砚深微微颔首,声音依旧低沉,但那份冰封般的冷硬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他看着她抱着玩偶的手指,纤细、苍白,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司辰难得来一趟,别在客厅里干坐着了。”许明轩看着女儿,又看看顾司辰,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眠眠,你带司辰哥哥去后面的阳光花房逛逛吧?那里暖和,空气也好,你那些花最近开得可漂亮了。” 他极力想为两个年轻人制造独处的机会,试图在这场毫无感情的商业联姻中,取得一丝转机。
许绥眠似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兔子玩偶,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顾司辰,似乎有些无措,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好。”
顾司辰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今天来的目的不是赏花。但看着许绥眠那纯净又带着点怯意的眼神,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化为一个简单的:“有劳许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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