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林晚意兴致勃勃地要带许绥眠去参加一个顶级会员制画廊的私人鉴赏会，展出的是一位颇具争议的新锐抽象派画家作品。许琛得知后，立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妈，妹妹，放心去！安保工作，包在我身上！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到你们身边！”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滤掉了夏末的燥热，温柔地铺洒在光洁如镜的美术馆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纸张和一种属于艺术殿堂特有的沉静气息。林晚意挽着女儿许绥眠的手臂，漫步在“当代精神·意象与解构”的画展长廊中。
“眠眠，你看这幅，”林晚意在一幅色彩浓烈、笔触狂放的抽象作品前驻足，声音柔和，“这泼洒的钴蓝，像不像你小时候打翻的颜料瓶？不过那时候可没这意境，只有你爸爸手忙脚乱收拾的狼狈。”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眼角的细纹盛满了温柔的回忆。
许绥眠清冷的脸上也浮现一丝极淡的笑意，目光扫过画作旁标注的《混沌中的秩序》。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感受着母亲指尖传来的温度，以及这份难得的、属于母女俩的悠闲时光。自从顾氏之行后，家里的气氛松弛了许多，连带着和母亲的相处也多了几分轻松自在。
“我去下洗手间，你自己先逛逛？”林晚意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就在前面拐角，很快回来。别走远。”
“嗯，您慢点。”许绥眠点点头，目送母亲优雅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她独自一人，脚步放得更缓，目光在两侧风格迥异的画作间流连。她并非艺术狂热爱好者，但敏锐的观察力和对“结构”的本能关注，让她总能捕捉到画作中独特的形式逻辑与情感张力。
不知不觉，她在一幅尺幅巨大的画作前停下脚步。这幅画的风格极为独特，背景是深邃沉郁的墨色，仿佛无垠的宇宙或深渊。而在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几道极其锐利、仿佛由纯粹光线构成的几何线条撕裂而出，相互碰撞、交织、切割，构成一种冰冷、精确又充满内在张力的秩序。画作名为——《混沌与秩序》。
许绥眠被这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哲学意味吸引住了。她微微歪着头，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画面上冷硬的光线，似乎在解析着那些线条的角度、力度与空间关系，感受着冰冷几何与混沌背景之间那令人心悸的平衡。
就像上一世，她一首活在“暗影”的混沌中，遵循着枭给她说着的世界上的“秩序”，可笑的是她从未自己真正地走出那混沌，自己去看看世界。
思即此，许绥眠不免将手又紧紧握住，那浓烈的对枭和暗影的恨意，从没在她心中消散过半分……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嘈杂的高跟鞋声和刻意压低的嬉笑声由远及近。一群衣着光鲜亮丽、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簇拥着一个被围在中心的女孩走了过来。被簇拥的女孩穿着当季高定的小洋装，下巴微抬，眉宇间带着一种被娇惯出来的、不容置疑的优越感。她正是楚家备受宠爱的千金——楚宁。
“哎呀，宁宁快看这幅！好特别啊！”一个女孩指着《混沌与秩序》惊呼。
楚宁的目光扫过画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但随即被惯有的自信取代。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刻意拔高、仿佛在艺术沙龙上点评的腔调说道：“嗯，这幅《混沌与秩序》……非常有深度！你们看这背景的深邃墨色，象征着……嗯……宇宙洪荒的原始力量！而这锐利的几何线条，冲破黑暗，代表着……代表着人类理性的光辉！对，就是理性之光，刺破蒙昧！这种冲突与升华，正是当代精神的精髓！”
她越说越流畅，仿佛真的参透了画作的真谛，周围的小姐妹们纷纷发出“哇，宁宁好懂！”、“见解太独到了！”的附和声。
许绥眠站在人群边缘，离她们只有几步之遥。楚宁那套浮于表面、甚至有些牵强附会的解读，像一根细小的刺，扎破了她沉浸在画作意境中的宁静。尤其是那句“理性之光刺破蒙昧”，让她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
几乎是下意识的，一个冷静、清晰，带着点清泉般质感的声音响起，不高，却足以清晰地穿透那些奉承的议论：
“与其说是‘理性之光刺破蒙昧’，不如理解为‘秩序在混沌中的自我生成与维系’。背景的墨色并非蒙昧的象征，而是孕育无限可能性的场域。那些几何线条的冰冷与锐利，是‘秩序’本身存在的代价——它必然带来边界、切割和某种程度的排他性。这幅画的震撼力，恰恰在于这种‘秩序’与‘混沌’之间永恒的、充满张力的对峙与依存，而非单方面的征服。”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楚宁脸上那点刚建立起来的、指点江山的得意瞬间僵住，随即转为被冒犯的羞恼。她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刀子般剜向声音的来源——那个站在旁边，穿着简单素色连衣裙，气质清冷得仿佛与周围浮华格格不入的女孩。
“你是谁？”楚宁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在这里大放厥词？你懂什么是艺术？”
她身边的小姐妹们也立刻调转枪口，七嘴八舌地帮腔：
“就是，宁宁的解读多深刻啊！”
“你谁啊？懂不懂规矩？宁宁可是楚家的大小姐！”
“一幅画而己，装什么高深！”
楚宁上前一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气势汹汹：“我的见解是经过名家指点的！你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也配在这里质疑我？这幅画表达的就是理性的胜利！我看你是根本看不懂，在这里故弄玄虚吧？”她咄咄逼人，试图用身份和气势压倒对方。
许绥眠平静地迎视着楚宁燃烧着怒火的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清冷的眸光更深邃了几分。她并不擅长也不屑于这种口舌之争，只是对方那套浅薄又霸道的解读，让她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
(http://www.220book.com/book/T7FU/)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