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的铃声终于响起,驱散了刚上完数学课的教室的沉闷。许绥眠合上那本书,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眉心。高强度的注意力集中和深度思考对她的这副身体来说,也是一种负担。胃部传来熟悉的、轻微灼烧感也在提醒她到了午饭的时间。
因为昨天,许绥眠是下午来到学校报到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圣约翰学院的食堂——宽敞明亮,装修奢华,如同高档餐厅。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混合的香气,有些过于浓烈。穿着统一制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声此起彼伏。
许绥眠微微蹙眉,她不喜欢过于嘈杂的环境和浓重的气味,无论对于她本身的性格还是她这具破败的身体都是一种超负荷。
她环顾西周,目光掠过那些摆满炸鸡、咖喱、麻辣香锅等重口味菜品的火爆窗口,最终落在一个人相对稀少、菜品看起来也较为清爽的窗口。窗口上方挂着“养生轻食”的牌子。
许绥眠走过去。窗口里的菜品果然以蒸煮为主,她点了一份清蒸鲈鱼、一份白灼菜心和一小碗杂粮米饭。餐盘里的食物色泽清淡,几乎看不到油星,与她旁边同学餐盘里那些红红火火、香气扑鼻的菜肴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端着餐盘,找到一个靠角落、相对安静的空位坐下。刚拿起筷子,准备安静地享用这顿符合她身体需求的午餐,一个充满恶意的、刻意拔高的声音就在她旁边响起,瞬间吸引了附近几桌的目光。
“哟!看看这是谁呀?”楚宁带着她的小姐妹,如同闻到腥味的猫,径首走了过来。她停在许绥眠的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许绥眠餐盘里那清淡得近乎“寒酸”的饭菜,脸上夸张地露出了“震惊”和“怜悯”的表情。
“啧啧啧!许绥眠!”楚宁的声音尖利,确保半个食堂都能听见,“你就吃这个?清蒸鱼?水煮菜?连点油水都没有?”
她故意拿起叉子,拨弄了一下许绥眠餐盘里的菜心,动作充满轻蔑,“天呐!我们圣约翰学院的食堂,可是请米其林星级厨师坐镇的!龙虾、牛排、鹅肝……什么没有?你怎么就挑些最便宜的、连民工都不爱吃的东西啊?”
她的小姐妹立刻配合地发出夸张的嘲笑声。
“就是!宁宁,你看她这饭,连个肉星儿都少见!”
“该不会是真穷得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起吧?之前说她哥是保安,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保安的妹妹嘛,理解理解!能省就省,毕竟学费那么贵,说不定还是贷款的呢!”
楚宁满意地看着许绥眠餐盘里的“证据”和周围同学投来的、带着同情、鄙夷或看热闹的目光。她觉得自己终于抓住了许绥眠的“把柄”——一个可以当众坐实她“贫穷”、“低贱”的铁证!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个装清高,在课堂上“羞辱”她的转学生,骨子里有的就是个连饭都吃不起的穷酸味!
“哎呀,许同学,”楚宁做作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施舍般的“同情”,“要不这样,你叫声好听的,我心情一好,就请你吃顿好的?保证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美味!总比啃这些没滋没味的‘草’强吧?”她的话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许绥眠身上。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觉得楚宁过分,但更多人是在好奇许绥眠会如何反应——是羞愧难当?还是回怼?
许绥眠拿着筷子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楚宁那张写满恶意和得意洋洋的脸。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任何被羞辱的难堪,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无语。
是的,无语。
她看着楚宁,就像在看一个在精密仪器前表演滑稽戏的猴子。她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人可以因为别人餐盘里食物的选择,就脑补出一场关于贫穷和尊严的闹剧,并为此沾沾自喜。这种基于表象的肤浅判断和以此进行的恶意攻击,在她看来,愚蠢得令人发指。
许绥眠甚至懒得开口解释自己身体的原因。对楚宁这种人,任何解释都是多余,只会让她觉得是狡辩或示弱。
她只是看着楚宁,眼神里那份无语和漠然,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具穿透力。她张口说道:“你真的很吵,影响到我吃饭了。”
楚宁被许绥眠这副爱搭不理、却又充满无声嘲讽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堵。她预想中的许绥眠的窘迫、愤怒甚至祈求都没有出现,对方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仿佛她楚宁是空气的样子!这让她蓄力打出的“羞辱拳”再次落空,憋屈得难受。
就在楚宁被许绥眠的话噎住,脸色变幻不定时,一个带着温和笑意、却隐含力量的声音插了进来:
“楚宁同学,话可不能这么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低调的周砚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他的餐盘里,赫然也是一份清蒸鲈鱼、一份白灼西兰花和杂粮米饭,和许绥眠的几乎一模一样!
周砚走到许绥眠旁边的空位,从容坐下,仿佛没看到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慢条斯理地品尝了一下,然后才看向脸色难看的楚宁,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养生轻食窗口的食材,可是食堂里最顶级的。有机农场特供的蔬菜,深海当天捕捞急速冷冻的冰鲜鱼,非转基因的优质杂粮。厨师长亲自把关,追求的是食材本味和营养均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楚宁餐盘里那份看起来油亮、实则可能重油重盐的牛排。
周砚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地传遍了这安静的角落。他说话时,目光平静,没有任何攻击性,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楚宁精心制造的“贫穷羞辱”的假象。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声。
“我就说嘛,看着是清淡,但食材感觉是好!”
“周砚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错!他家可是……”
“楚宁刚才那话……也太武断了吧?好丢脸……”
楚宁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看着周砚餐盘里几乎和许绥眠一样的食物,听着他那番有理有据、甚至隐隐抬高了养生轻食身价的话,感觉像是被当众狠狠抽了一记耳光!她用来羞辱许绥眠的“证据”,转眼间成了她自己无知和浅薄的笑柄!
“你……!”楚宁指着周砚,手指都在抖,又羞又怒,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周砚的背景和平时低调务实的作风,让他的话极具可信度。
周砚却不再看她,仿佛刚才只是陈述了一个客观事实。他转向许绥眠,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专注地吃起自己面前的午餐,姿态优雅从容。
许绥眠对周砚的解围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眼神交汇都没有。她只是重新低下头,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雪白的鲈鱼肉,动作斯文地送入口中,细细咀嚼。仿佛刚才楚宁那场闹剧和周砚的解围,都只是背景里无关紧要的杂音。
这份彻底的漠视,比周砚的“科普”更让楚宁感到难堪和抓狂!她站在那里,像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小丑,接受着周围同学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洗礼。精心策划的羞辱再次被无情粉碎,还落得个自己愚蠢无知的下场!
“许!绥!眠!” 楚宁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带着刻骨的恨意,狠狠地瞪了那个安静吃饭的身影一眼,再也待不下去,转身推开围观的同学,几乎是落荒而逃。她的小姐妹也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许绥眠安静地吃完最后一口杂粮饭,放下筷子。轻声说了句“谢谢”
随后她端起餐盘,起身离开,全程没有看旁边的周砚一眼,也没有在意任何人的目光。
她不需要了解周砚到底是谁,对比楚宁那种摆在台面上的讨厌,这种不清楚目的的善意才更值得她警惕。
周砚在她离开后,才抬起头,看着许绥眠消失在食堂门口的清冷背影,镜片后的眼神深邃,带着一丝探究和更深的好奇。这个转学生,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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