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的葬礼选在秋分那天。连绵的秋雨把楚家老宅的青石板路泡成深灰色,白幡在风中舒展,像条溺水的蛇。明璃数着第七个花圈上的挽联时,楚峻的黑色皮鞋碾过片梧桐叶,叶脉断裂的脆响被雨声吞没。
灵堂正中的遗像里,林卿穿着浅紫色旗袍,坐在1998年的秋千上。当时的梧桐树正开得热烈,花瓣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碎雪。明璃记得那天的温度是23摄氏度,因为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6月15日,晴,23℃"——那是苏哲的字迹,他总喜欢在照片背面记录这些琐碎的细节。
楚峻接受宾客慰问时,左手无名指的翡翠戒指总在袖口反光。这枚戒指是林卿的嫁妆,据说是乾隆年间的老物件,此刻却像块凝冻的血泪。明璃看着他第28次与宾客握手,每次弯曲的指节角度都精确到30度,像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明玥的黑色手套沾着雨水,指尖在掌心掐出弯月形的红痕。她站在楚峻身侧,墨镜后的左眼始终盯着灵堂入口,那里挂着林卿与两个女儿的合影。照片上的明璃正用楚家那支派克钢笔写字,笔尖的墨水在纸上洇开,而明玥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明璃捧着苏哲的遗照,相框边缘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照片上的男人站在楚氏实验室门口,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笔帽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洇成金线——与楚峻书房那支派克钢笔的刻痕完美重合。她忽然想起上周整理林卿遗物时,在樟木箱底发现的手帕,绣着的玉兰花图案,针脚与苏哲钢笔上的花纹如出一辙。
"凌晨三点,墓园后门。"顾沉的声音裹着雨丝飘过来,他将折叠铲塞进明璃手里,木柄缠着防滑胶带,"我查过了,楚家老宅的这棵梧桐树,是苏哲去世那年栽的。"他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像落了层碎钻,"林卿的日记里夹着张纸条,写着'树底埋着真相'。"
子夜的雨幕里,梧桐树的影子像只张开的巨手。明璃挥动铲子时,金属刃口切过树根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当铁盒的一角从泥土里露出来时,她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盒盖上的缠枝莲纹,与林卿嫁妆盒上的图案完全一致。
打开铁盒的瞬间,陈年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涌出来。病历夹的纸页脆得像枯叶,"苏哲"两个字的墨迹被水洇过,晕成模糊的黑团,诊断结果"急性药物中毒"几个字却异常清晰。最下面压着的钢笔,笔帽刻着"哲"字,断裂处的齿痕深深嵌进金属里,像是被人用尽全力咬过。
"这齿痕的间距,"顾沉用手电筒照着断裂面,光束里浮动的尘埃像细小的幽灵,"和楚峻留在雪茄盒上的齿痕完全吻合。"他掏出手机调出照片——上周在楚峻书房拍到的雪茄盒,木质表面留着清晰的牙印,间距与钢笔上的完全一致。
明璃将钢笔拼合时,发现笔杆上刻着行极小的字:"7.15,楚氏实验室。"笔尖的墨水槽里,凝固的蓝黑色墨水与楚氏财务报表专用的"孔雀蓝"完全一致。她突然想起林卿临终前指向窗外的手势,想起母亲掌心画的那个符号——两个交叉的"C",箭头指向左下方。
雨突然下大了,砸在梧桐叶上噼啪作响。明璃蹲下身查看树根,发现树干左侧刻着串数字:"6217002400012345678"。顾沉用手机银行APP查询,发现这是瑞士联合银行的账号,开户人姓名被加密,但注册地址显示为楚氏集团在列支敦士登的子公司。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琥珀囚碧蓝"这是楚峻的秘密账户。"顾沉的声音在雨里发颤,"我在楚氏的服务器里见过这个账号,每个季度都有大额资金流入,来源不明。"他突然抓住明璃的手腕,手电筒的光束照向铁盒底层,"你看这个。"
盒底的绒布下,藏着卷细如发丝的胶片。透过手机屏幕的光,能看到楚峻与个陌生男人的合影,背景是楚氏实验室的操作台,上面摆着标有"神经抑制剂"的试剂瓶。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戳显示为1998年7月15日——苏哲去世当天。
"这个男人是林氏的首席研究员,"顾沉放大照片细节,男人胸前的工作证编号清晰可见,"我在林氏的年报上见过他的照片,他叫林正德,林卿的弟弟,明玥的亲舅舅。"
明璃的手指突然僵住。她想起明玥左眼角那颗微小的泪痣,想起林正德照片里同样位置的痣——这么多年,她居然从未发现这个细节。林卿总是说明玥长得像舅舅,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像,而是血脉相连的印记。
回到灵堂时,楚峻正站在林卿的遗像前。香烛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手里的黑色账本在火光中泛着油光。明璃注意到账本封面边缘有块淡蓝色的污渍,与钢笔里的墨水颜色完全一致。
"你母亲总说,"楚峻突然转过身,雪茄的烟雾从齿间溢出,"有些债要欠一辈子。"他将账本递给明璃,纸页翻动时,露出里面夹着的张泛黄的B超单,"这是你们出生前三个月拍的,林卿一首瞒着我。"
B超单上显示着两个孕囊,医生的批注写着"双卵双胎"。明璃的目光落在右下角的日期上——1999年3月15日,比她和明玥的生日早了六个月。这意味着她们根本不是同卵双胞胎,林卿一首在撒谎。
"苏哲是我最好的朋友。"楚峻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像沉进深海的锚,"我们一起创立楚氏,他负责研发,我负责运营。"他从保险柜里取出个铁盒,里面是苏哲与他的合影,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站在实验室门口,手臂搭着彼此的肩膀,"首到他发现我研究神经抑制剂,想用来控制董事会成员......"
明玥突然冲进来,墨镜滑到鼻尖,左眼的琥珀色里布满血丝:"所以你就杀了他?"她的玉佩掉在地上,摔成两半,露出里面刻着的"长女"二字,"还让我们姐妹相残?"
楚峻的脸在香烛的光影里忽明忽暗:"我没杀他。是林正德下的手,他想吞并楚氏。"他突然抓住明璃的手腕,将枚玉佩塞进她掌心,"这是你的,林卿一首替你收着。"
玉佩上刻着"次女"二字,与明玥摔碎的那半正好拼成完整的玉兰花。明璃突然想起林卿枕头下的照片,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手势——原来她画的不是楚氏logo,而是玉兰花的形状,是这对本该合二为一的玉佩。
"你们俩都是我的女儿。"楚峻的声音在空旷的灵堂里回荡,撞在明璃的耳膜上,"林卿因为苏哲的死精神崩溃,坚持说你是苏哲的孩子。我顺水推舟,是想保护你们远离林氏的纷争......"
胶片从明璃颤抖的指尖滑落,楚峻与林正德的合影在烛光里泛着诡异的光。她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做假的亲子鉴定,为什么要隐瞒她们是异卵双胞胎的事实——林卿想用最极端的方式,让她们远离楚家的权力游戏,远离这场注定流的血。
楚峻踉跄后退时,撞倒了林卿的遗像。玻璃相框摔得粉碎,照片里的梧桐花瓣散落一地,像场迟到了二十年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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