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红灯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走廊尽头蜷缩在长椅上的宁微雨。消毒水的气味顺着鼻腔钻进肺里，带着针一样的尖锐感，刺得她喉咙发紧。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第三次时，她几乎是抖着手划开了接听键。
“宁小姐，你父亲的情况很不乐观。”李医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静，却字字诛心，“急性排异反应来得很突然，需要立刻进ICU。押金五万，今晚必须到账，否则……”
“否则”后面的话，李医生没说，但宁微雨听懂了。那是悬在父亲头顶的铡刀，也是悬在她头顶的。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指尖死死攥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那是她今天从鎏金时代预支的两百块工资，除去来回的车费，只剩下一百三十七块五。
走廊里的夜灯发出昏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一条濒死的鱼。她能听到抢救室里传来的仪器滴答声，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她心上。父亲枯瘦的手抓着她的样子还在眼前，那句“微雨，爸拖累你了”像魔咒一样在耳边盘旋。
她己经没有可以打电话的人了。通讯录里的名字划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停留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上——冷天翊的法务部。三十七万八的赔偿通知还存在手机相册里，那串数字像一条毒蛇，随时会窜出来咬断她最后一口气。
“爸，对不起……”宁微雨捂住脸，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挤出来，在空旷的走廊里碎成一片，“是我没用，我救不了你……”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跳动的“陈助理”三个字让她浑身一震。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手指抖得按不准接听键。
“宁小姐吗？”陈助理的声音依旧平稳，像深秋平静的湖面，“冷总让我转告你，你父亲的ICU费用己经安排好了。另外，李医生说需要的进口免疫球蛋白，医院也己经调货了。”
宁微雨愣住了，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着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冷总还说，”陈助理顿了顿，似乎在看什么东西，“明早七点，他希望能吃到你做的小米粥。”
电话被轻轻挂断，忙音在耳边响了很久。宁微雨握着手机，指腹反复着屏幕上“陈助理”三个字，突然蹲在地上，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这次的眼泪里没有绝望，只有一种混杂着委屈、感激和难以置信的滚烫。
抢救室的红灯依旧亮着，但不知何时，窗外的夜色里透出了一丝极淡的鱼肚白。宁微雨抬起头，透过走廊的窗户望向天边，那里有一颗星星还没有熄灭，在渐亮的晨光里，像一粒被遗忘的钻石，闪烁着微弱却固执的光。
她慢慢站起身，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裤腿。口袋里的一百三十七块五还在，但此刻，那几张薄薄的纸币仿佛有了千斤重的力量。她知道，这束突如其来的微光或许带着未知的代价，或许藏着更深的漩涡，但在父亲的呼吸还能被仪器捕捉到的此刻，她别无选择，只能朝着那束光，一步步走过去。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一声打开，宁微雨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电梯镜面映出她苍白却不再空洞的脸，那双哭过的眼睛里，正慢慢重新燃起一点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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