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菲特双手插兜，迈着悠闲的步子，朝那张尴尬的洽谈桌走去。
那个可怜的销售员，像是在面对一场无法理解的博士论文答辩，脑门上的汗都快能用来浇花了。
江菲特绕过一盆高大的散尾葵，停在两人旁边。
他侧着身，对着那个熟悉的灰色卫衣背影，调侃似地开口。
“同学，买房呢？”
正在据理力争的林七寒，动作停住了。
那个快被逼疯的销售员，看到江菲特，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更可怕的麻烦。
他认识江菲特，就在几分钟前，这位爷刚让他们的销售总监笑得跟朵花一样，屁颠屁颠地去准备最高等级的VIP合同了。
可他怎么会认识这个在这里纠缠了半个小时，就为了砍掉物业费的怪人？
林七寒缓缓转过头。
那张总是被厚重镜片和凌乱长发遮挡的脸，今天很干净。
没有眼镜，长发也被随意地束在脑后。
当她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眼睛看过来时，里面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惊讶。
这抹惊讶，并非因为他在这里，而是因为他的存在本身，与这个金碧辉煌的环境产生了逻辑上的悖论。
她显然不怎么关注神交所的首播，对那场血腥暴力的个人秀一无所知。
在她眼里，江菲特还是那个和她一样，为了学费和生活费挣扎的贫困生。
江菲特很享受这种信息差带来的优越感。
他喜欢看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里，出现无法解析的数据时的样子。
林七寒没有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
她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然后，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开始进行高速的逻辑推演。
“根据你的体貌特征和衣着品牌，可以排除被富婆包养的可能性，投资回报率太低。”
江菲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什么玩意儿？
林七寒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继续分析。
“你出现在这里，只有两种可能。一，中彩票了，根据龙国官方数据，头奖概率约为两千一百万分之一，属于小概率意外事件。”
“二，你是隐藏的富二代，之前的一切都是在体验生活。但根据你过去十八年的消费习惯、社交网络及资金流水分析，这个假设的置信度低于百分之零点一。”
她微微歪了歪头，给出了最终结论。
“综上所述，你中彩票了。”
江菲特满脸黑线。
这个女人的脑回路，比他那个贯穿了整栋楼的洞，还要深不可测。
旁边的销售员己经听傻了。
这是在干什么？现场做尽职调查吗？
他看看林七寒，又看看江菲特，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
“江先生，这位是您的朋友？”
他此刻只想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
“不熟。”江菲特干脆地回答。
“哦，不熟。”林七寒也跟着点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销售员的脸垮了下来。
不熟你俩在这儿对暗号呢？
他的耐心终于被耗尽，尤其是当着江菲特这位真正的贵客面前，他不想再和一个穷学生浪费时间。
他的态度瞬间变得冷淡，看向林七寒。
“小姐，既然您和江先生不熟，那也请您不要再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他刻意挺首了腰板，话语里带着驱赶的意味。
“我们这里是江城一号，不是菜市场。如果您不买，就请离开，我们还有真正的贵客需要接待。”
他一边说，一边还隐晦地朝江菲特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林七寒没有生气，她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销售员。
“你的行为逻辑存在严重谬误。第一，将潜在客户定义为‘浪费时间’，违背了销售的基本原则。第二，试图通过贬低一个客户来抬高另一个客户，是一种低效且风险极高的社交策略，极易引发双方反感。”
她顿了顿，补充道。
“你的KPI，这个月大概率完不成了。”
“你！”销售员被她这番话噎得满脸通红，气得发抖。
江菲特在旁边听得差点笑出声。
人才。
这他妈真是个人才。
杀人诛心，讲究的就是一个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他决定了，这个乐子，他要继续看下去。
江菲特向前一步，挡在了林七寒和那个销售员中间。
他没有去看那个己经快要气炸的销售，只是侧过脸，看着林七寒。
“你看中了哪一套？”
林七寒愣了一下，似乎没跟上他的思维跳跃。
“C区7栋，1102。朝南，两百三十平，视野最好，但价格比同户型的贵了百分之八。”
她回答得像是在背诵数据。
江菲特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只关心一个问题。
“差多少钱？”
林七寒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看着江菲特，沉默了足足三秒。
“差五百万。”
江菲特挑了挑眉。
五百万龙国币，对现在的他来说，连零钱都算不上。
但他很好奇，能在这里买房，肯定有钱，但是为什么会为区区五百万在这里跟人磨半天嘴皮子。
他没有问。
问了，这个乐子就没那么纯粹了。
他转过身，面向那个己经从愤怒转为错愕的销售员。
他掏出自己的神交所终端，在对方面前晃了晃，那个奢华的紫金色SVIP9界面一闪而过。
销售员的瞳孔，骤然收缩。
江菲特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开口。
“她这套，还有我刚才定的那套天境壹号，一起结了。”
整个售楼大厅，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那个销售员张着嘴，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江菲特懒得理会他石化的表情，他把目光重新投向林七寒，补充了一句。
“差的那五百万，算我的。”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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